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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July 2020

【完结】父祈子荷(by 荒芜)

by 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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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荷是很古老的风俗了。

中州荷月廿二,祈于水上。

新荷露角。父母祈予儿女,佩戴身上。

一取平安和乐之意。

二效仿前人,愿后人能以制芰荷为衣自律。

三借祈荷之际,远在他乡的儿女回来,图个团圆。

带着祈荷的孩子,虽不一定真的就能消灾免祸,但总归说明这孩子被爱着宠着,教旁人羡慕。

也有风俗,未婚的人,总要带着母亲的亲手做的祈荷,多是香囊之类的小物件,成亲的时候,由新郎亲手解下交还丈亲,发誓自己会一生一世待他好。再将自己母亲做的祈荷给对方带上,意味夫家会将他当做亲生子女看待。

还有别的小讲究,大同小异。

如今已经是小荷包长出来的时候了,萧炎前几天下山的时候才见过,还琢磨带师父去看看呢。

这会儿他没功夫琢磨了。

他觉得他的阿尘这两天不太高兴,提起什么事情都淡淡的没有兴致。

是从药族送来帖子那天开始的,他瞟了一眼,药天?宗族碑,…嗯,哈,好困啊,什么会,再…要他的阿尘回去?!

于是瞌睡没了,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哦,药族重建,请阿尘回去宗族碑留名。

他问药尘:“去么?”

药尘点点头。难得的没有向他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攥成拳头,他故意递了茶过去,药尘抿了一口,看着他叹气。

萧炎抱着药尘蹭蹭,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药尘和药族的事情他知道,可也都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他也没问过药尘。

这…怎么说呢,阿尘他有自己的事,他能自己处理,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上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萧炎从后面抱着药尘,嗅他发间的药香。

阿尘都发了半晌呆了,小破蜡烛有什么好看的。

“阿尘”“嗯”听这声儿就是下意识回答。

“阿尘…”“我在。”嗯,有点意思了,意识恢复一半了。

“师父!”药尘转过身看他,小炎子一脸哀怨。

又作什么妖。

“阿尘亲亲。”他几乎咬着嘴唇说出来的,还眨巴眨巴眼睛,故意秀自己的睫毛,双目含情,还真有那么点害羞的意思。

药尘给他逗乐了,好脾气地扬着嘴角,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略过。

“好了,阿尘,这可是你撩我的,你再不睡觉我就…”

他搁在他背上的手还没滑到腰线呢,阿尘就睡着了。

嗯,还有呼噜声。

得,早这样多好。

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阿尘饭量都没变,可就是不对劲。

那么是哪里不对劲呢?感觉啊!

他就是感觉到阿尘不开心了。知阿尘者我也。

他给下山阿尘买了两坛酒,酒后吐真言什么的就不指望了,阿尘喝着开心点就行。

至于别的,他本来都打算好不问了,只是…没忍住。

阿尘一个人坐那里喝酒,硬生生把椅子背靠出了野地墓碑的感觉。

萧炎心疼了。

他还没张口,药尘就给他倒了一杯酒,剩下的全揣自己怀里。然后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

萧炎………哦,是半杯。

“臭小子,早都想问了吧。”

嗯…

药尘按了按眉心,把久远的记忆唤醒。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画面,还是因为刻骨而历历在目。

“我爹是药族的铁卫…”

“我去求那些嫡系,给我一颗六品丹药…”

萧炎的指骨已经被自己攥的发白了。

“他走的时候,只有宗族碑的事放不下…”

“后来你青姨一个人把我养大,宗族碑上留下他们的名字,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唯一的信念…”

十几岁啊,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潇洒年纪。

“他们诬陷我作弊,把我逐出药族……”

药尘掰开他攥紧的手,“都过去了。”

药尘是个懂释怀的人,诸多经历,能放下的他绝不再提,只是十几岁的年纪,十几岁的目标,十几岁的人,都太过深刻了。

本来,当年在药族,就能有个了断。

可是偏偏天意弄人啊,本来阿尘已经能在宗族碑上刻上双亲的名字了,可是半路杀出个魂殿,药族被灭,宗族碑被毁,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萧炎抱着药尘,胸口闷闷的疼。

药尘用了毕生的力气,再也不能了。

如今,药族不再是当年的药族,宗族碑也不是当年那个承载千万英雄前辈辉煌的宗族碑了。

药尘去,仅仅也只能,全了当年一个念想罢了。

唉…

下了学疯玩回家去,父母双亲守在饭桌旁,娘亲一边责备一边给他盛饭,父亲冷着脸地问他最近功课怎么样。这是很多人都习以为常的了。

可是他的阿尘,那么早就没有了。

在外人看来,药尊者,天下第一炼药师,超脱世俗的高人,不管什么事都能轻松解决,无悲无喜的仙人。

可其实他的阿尘一生都在漂泊。

其实他每次抱着阿尘的时候都在惊讶,这么傲骨铮铮的一个人,肩膀竟那么单薄,硌得他心口生疼。

确实,不同了。

药尘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拉着他的手,去看宗族碑,他撇着嘴,说是大黑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父亲照着他脑门弹。

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信念,什么荣耀,他也不理解,那么短短两三个字,代表了多少传奇的故事,多少人浓墨重彩的一生。只知道,他以后要把爹娘的名字刻上去。

如今他摸着这块新的宗族碑,还是块大黑石头,比以前那块精神,却没有那种千万年风吹日晒的斑驳痕迹了。有些东西啊,没有历史的沧桑感,就缺了味道。

只是,也无法可想了,如今的新建,也不过是以后的历史,罢了罢了。

他拿着十几岁时,架在离他远处的,供奉着香火的刀,觉得与外面地摊上的刀也无甚不同。

嗯,沉了点。

一字一顿,用了半生的力气。

药火,药青。

并肩,刻在一起。

这就够了。有些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觉得重要,只是心里放不下。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如今释然了,他的小炎子还在等他。

萧炎确实在等他,就双手抱胸拽拽地站在人家大门口。后面一众人看着炎帝潇洒的背影面面相觑。

开玩笑,什么刻名字要众人朝拜的破规矩,阿尘伤神的样子岂能给你们看到。

想进去?没门!不对,这有门,你们谁进去一个,给我看看。

青姨,药火叔叔,你们一会儿拜,来得及。

“师尊!”

“药前辈。”药天带着一众族人行礼。

药尘细细打量着这位新族长。

他眼底还有乌青,看着却比以前那个天骄之子的样子沉稳了许多,想必经历药族的事,也成长了不少。刚来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一切事物虽忙,却也井井有条,如今实力虽弱,对外待人接物也不卑不亢。

半天没说话,药天也那么四平八稳地抱拳躬身,嗯,倒是个可造之材。

一个家族,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怕没有一个出色的能够服众的领导者。

药尘上前把他扶起,问了几句药族的近况。

那么大的家族,如今都剩下些小后生,一些历死而生的年轻人。都是7受惊的孩子,却没有家长的安抚。

唉…

“不知族长可有雅兴,手谈一局。”

药天糊里糊涂地和他去下棋了。

残谱犹在。药天皱着眉思索药尘的话。

“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家族有一盘绝棋,族人就像棋子,执棋着若能攻城掠地,棋局赢,可得族长之位。后有人放了族长,年少时却没下赢这盘棋,族人都以为棋局的传说是无稽之谈,族长却命保护此棋局,代代相传。”

“药某言尽于此。”

他摆弄黑子,如龙蛇走,出一字,曰:仁。

又试以白子攻城,曰:狠。

黑子曰仁,白子曰狠,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萧炎牵着药尘的手走在路上,低头不语。

“想什么呢?”

“在想师傅刚才说的话。”

“你觉得呢,我想提点他什么?”

“嗯…我觉得,以棋喻人这个逻辑本身不对啊,人非木石皆有情,人心这东西,变数太大了。”

“小炎子你可以啊,不错不错。”

“我是置身事外,才看的清楚,而且不是懂话,是懂你。药天那个笨蛋,他肯定想不通。”

“是啊,你最聪明了。”药尘抿着嘴笑,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其实药尘与药族关系淡薄,本身又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今日之举,不过是看到那些小辈们,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药天就是笨蛋,药火叔叔和青姨的遗物,估计也花了挺大心思找到的,临走的时候才给阿尘,你要是下棋前给说不定阿尘还能把话说明白一点,也不用你坐那费脑子想,嘁,量你也想不明白。

“阿尘,你…”

“我怎么不把话说的明白点?”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懂你啊。”药尘挑眉冲他眨眨眼。

嘿,阿尘学坏了呢。这情话猝不及防地让人有点上头。

“提点嘛,就让他自己悟呗,我要是说明白了,不是瞧不起人智商么。”

得,您老开心就好。

说是遗物,其实也只有当年父母穿过的衣袍,魂族那次浩劫,逼得药族几乎覆灭,这衣袍还是当年族中统一发的,放在偏远的仓库里,这才得以幸免。

药尘把衣服埋在一片平缓的土丘旁边,立了块无名的碑。算是衣冠冢了。

青山依旧在,人未留枯骨。

萧炎陪他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星起。

他这两天忙的很,也不知在忙什么。

荷月廿二,一大早,小炎子就把他叫醒了。

晨曦微亮,萧炎牵着药尘的手,来到一间小木屋前。

他用布蒙住药尘的眼睛,牵着他上了台阶,把他的手放在木门上。

“阿尘,接下来就要你自己走了,用灵魂之力。”

药尘推开了门。

走了两步,觉得自己撞入了一团棉花,他试着放出自己的灵魂感知力。

光团的尽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是他记忆里,的药族。他的家。

“尘尘,吃饭啦。”是娘的声音。

他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无意识地呼哧呼哧地往家里跑。

桌子上都是记忆里的饭菜,爹爱吃的红烧肉一看就是娘做的,娘爱吃的素三珍,是爹在外面带回来的,他爱吃的水晶团子,最麻烦,要一个一个的分开放在锅里蒸,是爹和娘一起做的。

“今天又跑哪里疯了,衣服又破了,害你娘熬夜给你补。你呀…”

“尘尘别理他,先吃饭。”

爹马上停住,把素三珍往娘面前挪了挪。又给夹了团子放在自己碗里。

药尘吃着吃着鼻子就酸了。

爹在给娘讲着药族外的故事,说到惊险处,每每迎来娘嗔怪的眼神,自己却有些得意的滔滔不绝。

他们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就是偌大的天地中平凡的,温馨的一家。

后来他半生都不可得的。

吃过饭,爹像往常一样督促他炼药,不过是一品小丹,药尘端着自己小时候的的药鼎,出来的却是一品中的上上者。

爹高兴地拍着他的肩,“哈哈,好,不亏是我药火的儿子。”

他好久了,都没听到过爹的笑声了。

“尘尘,你记得,我们这一支,只有你太爷爷曾经留名宗族碑,你要……”

爹,娘…我做到了。

他过着小时候最为寻常的一天,吃饭,炼药,缠着爹讲故事,给娘摘花,傍晚,凉风四起的时候,撒着欢儿在院子里跑着玩。

娘在石凳上坐着,给他缝祈荷。爹在一旁看着。

“尘尘,来。”

祈荷带上了,他们…也要走了。

他都快忘了这是一场梦。

药尘看着点点精灵般的光四散开来。

他摘掉眼前的黑布,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吱呀,门被推开了。

星幕四垂,月光照在小炎子身上。

他摸了摸腰间的祈荷。

娘才没有这么差的手艺。

鼻子又酸了,这臭小子。

萧炎又拉着他,来到衣冠冢前。

他将一枚祈荷拿出来,埋在碑前的地上。

“药叔叔,青姨。阿尘现在很好,放心吧。”

放心吧,我会一辈子,一辈子对他好的,我会带着你们的那一份爱,来爱他。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他,但如果他需要爱,我将倾我所有。

药尘揪着他的衣领就吻,萧炎尝到了他脸上的苦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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