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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July 2020

【完结】溯游 Chapter 2 萧炎篇一 Part 2

by 一条尾巴演一把

聚气散有点苦——这是萧炎吞下它的第一反应,接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天的那个白发男子,因为他猛然发现这聚气散的味道,竟是和男子周身萦绕的那种味道有些相似。不过也只是相似而已,而且他没来由觉得,在嗅过那男子身旁清香后,再来闻这聚气散的味道,竟是感到有几分市井俗气。

大概是错觉吧。他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聚气散的药力逐渐从他胃中化开,四散成了一条条富含着药力的小蛇游入经脉中,像是磁石一般吸引着各处的斗气,然后引导它们在经脉中流动。当这些小蛇经过一些部位的时候,他会蓦地感觉一阵隐隐的疼痛。

他这才想起那白发男子同他说自己经脉已断,虽然不知真假,但若是真断了,那这聚气散岂不是要浪费掉了?

可丹已经服下,再来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是办法。萧炎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人是信口胡言,见自己是个连斗者都不到的小子,存心逗弄他罢了。

父亲不知用了多少代价才搞到这聚气散,若是自己还不能晋升斗者,怕是萧家那三个整天捧着护着自己的长老都要拉下脸子给父亲看了。

毕竟这是斗气大陆,实力为尊。

摒弃了乱七八糟的心思,萧炎开始专下心来,和那些药力小蛇一起引导着斗气在自己的经脉里打转。不愧是聚气散,这一年来他驾驭斗气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一个不留神,修炼的斗气就会冲破经脉四散而去,现在有着那些药力小蛇的辅助,他终于感受到了最早修炼斗气时那种得心应手的自如感。

运转得差不多了,他暗道一声:“斗气,成旋!”

经脉中所有的斗气都在一瞬间被召集起来,汇聚在丹田中飞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萧炎压抑着心中狂喜,继续引导着这个漩涡慢慢壮大,眼看着它就要凝成那斗气气旋的样子,远处却传来一声突兀的呵斥:

“想死吗?还不快收手!”

萧炎不明白这句话所指到底是什么,反倒是被吓得又给那气旋的凝集添了一把火,却没想到这一把火,竟是把自己推下悬崖的最后一步。

斗气气旋开始在他丹田中疯狂旋转,最终竟是形成了一支巨大的斗气龙卷风,呼啸着冲出了丹田。

他顿时惊惶失色,丹田是容纳斗气、炼化斗气的地方,而经脉则是用于将身体四处的斗气收集起来,作为运输斗气的管道。可现在丹田中的斗气居然化作龙卷,一股脑逆涌入经脉,无疑是把江海中的水倒入一方小池。况且晋级时丹田所盛斗气本就是寻常时候的几倍多,这番斗气逆流,他的经脉压根承受不住!

不出所料,斗气龙卷来势汹汹,浩荡风浪将所过之经脉全部夷平,萧炎周身竟是直接迸出几道血柱,腥甜气味溢满了口腔。不光如此,他的视觉,听觉,都似笼了一层磨砂玻璃般模糊不清,大脑不断传来一阵阵晕眩的撞击感,只有一丝意识还能保持勉强清醒。

在那晚之后,他便发誓日后必要将所受之辱全数讨回来。这需要修为和实力,因此他日夜没了命地修炼,气旋凝了有近百次,却也依旧没有任何突破的迹象。如今他好不容易觉得能摸到斗者的门槛,世事却难料,这番下来,他不但是不能晋级,怕是连命也要丢在了这里。

报仇的念头支撑了他整整一年,现在看来,只像是一团荒诞的泡沫。

罢了,一死了之,总比做一个永远九段斗之气的废物强。

“这点事就想放弃了?小家伙,我最气恼别人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突然,一道浑厚的掌劲拍在他背后,竟是把那狂暴的斗气龙卷给硬生生地压回了丹田之中。他的五感也立刻恢复,身体到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猛地呕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来,整个人就像是刚打了一场大仗,狼狈不堪。

不过好歹是把斗气稳住了,若是放任那龙卷继续肆虐,自己大概不消一刻,便要爆体而亡。

“我说过你经脉已断。”萧炎咳了半天,抬头才发现说话的人原来就是昨天的那位白发男子。男子垂袖而立,幸灾乐祸地说道:“强行聚气又控制不了,这下可好,把经脉当真是全冲断了。现在感觉如何?”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身体中的经脉早已破碎不堪。看着自己布满血色裂痕的手臂,他认命地咬了咬下唇,狠狠闭上眼,下定了决心。

他拖着稍动一下便疼入骨髓的身体,在白发男子面前恭敬地跪下,稳稳当当地叩了三个头。

男子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意思?”

“小子……无知。”他刚一开口,便觉得喉咙里全是血泡,扯得他的声音就像是木锯一般难听,“不听高人教诲,一意孤行,落此下场,死有余辜。”

“今日承蒙高人搭救,本当感恩戴德,寥落此生。但小子有一夙愿,便是报我萧家一年前受辱之仇!此仇若不得报,小子还不如一死!”

“所以?”

萧炎的眼皮止不住地颤抖,他平日在乌坦城,仗着萧家势力和自己过人天赋也是傲慢惯了,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小子恳请高人收我为徒!日后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他握紧的拳早已紧张得攥出了血,却不料男子听完这话后,“噗嗤”便笑了,悠悠地答道:“我早已决意不再收徒。”

斗宗强者,在这加玛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不上他也很正常。这一年多来,轮番的打击早已让他感觉麻木了,男子的拒绝倒也并没让他太过失落。

“不过,你想拜师,倒也不是不行。”

他猛地抬头,却又疑惑起来:不收徒,却可以拜师?他收徒和自己拜师不是一个意思吗?

“但在此之前,我先问你,”男子略微抬指,四方空间便被一股青白色的斗气笼罩住了,“你说要报仇,那你可知仇人是谁?”

他答道:“翎泉,薰儿……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大概。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叹着气道:“连仇人都搞不清楚,你还想报仇?”

他不甘地咬了咬唇,问道:“那您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远古八族之一的古族。”男子答道。

他怔了怔神,仅仅是宗族,竟然就有这等实力。他本猜想着应当是个什么响当当的宗门,比如云岚宗那样的。

看见他愕然的样子,男子也只是淡淡地笑,“你若是想知道,我日后会告诉你。”

“不过首先,我不收废人为徒。你把这个吃了罢。”

说毕,男子手中现出一个通体月色的玉瓶来,这玉瓶瓶口雕着条张牙舞爪的蟠龙,龙口处溢出点点荧光。

男子将玉瓶中的丹药倒出,塞进他嘴里。他恍惚间见到巨龙腾云,金光大盛,一时间觉得心神都被这景象给洗涤干净了。等幻影消失后,他才定了神,看到男子抖了抖裾袍,竟是就地坐下了。

“老师……这是什么,我怎么没什么感觉?”他依旧觉得全身疼痛难忍。

男子眯着眼不耐烦地道:“我哪句话同意你拜师了?老师也是你能叫的?”

接着又说:“这是六品阴阳玄龙丹,可助斗宗在性命危机之时晋升斗尊。”

他的心思打了个转,心想难道自己吃了便能直接进阶斗尊?这个愚蠢的想法被毫无掩饰地写在了脸上,很快他就隔空被男子“啪”地敲了下脑门,“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我是想告诉你,这阴阳玄龙丹所蕴含能量远超你的承受能力。”

“你受着便是,死了也莫要怪我,都是命数罢了。”

还没等他完全明白男子所言的具体含义,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这变化的方向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本就破碎不堪的经脉居然从内部开始了进一步的崩断,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石磨间的粳米,骨骼、血肉,全都被这丹药捣烂揉碎。疼痛如风暴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就连灵魂都仿佛要因此而痛苦得蜷缩起来。

白发男子对此视若无睹,他阖上了眼,又在斗气笼罩的这方空间中把自己和萧炎用斗气又辟了道墙,这样便令萧炎那边的动静完全不能打扰到自己。

“小家伙,靠自己吧。”男子轻声说道。



萧炎服下阴阳玄龙丹后,起初只觉得非人的疼,但疼着疼着他就麻木了,或许是这疼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或许是灵魂为了逃避疼痛逃离了身体,他逐渐觉得自己漂浮了起来,世界大千全在他脚下,日月云霞同他为伍。



他做了个梦,却花了好久才记起自己在梦中。



“小家伙,醒了?”

萧炎茫然地睁开双眼,看到晨曦越过林间,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空握了握右手,关节活动的咔咔声顺着经骨清晰传来。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神清气爽,经脉通畅,四肢遒劲,就连感官似乎也敏锐了许多。体内斗气随心而动,运转了一圈够便化作气旋在丹田中稳稳地旋转着。

萧炎大喜,他晋升斗者了!

“我……”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白袍男子,清风将那人的发丝吹起,在阳光下宛如一道银白色的瀑布。

男子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小家伙,你运气不错。”

他连忙拜道:“多谢老……”

可没等“老师”两个字叫出口,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了口。

“别叫老师。我说过,我不收徒。你唤我药老即可,就当是拜了个空气师父。就算日后有人问起,也绝不可报我的名号。”

他看着男子俊朗容貌,暗地嘟囔道:药老多难听啊,而且也不老啊。但明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恭敬的说道:“小子明白了。”

药老点点头,拿出一本卷轴来,又道:“你已晋入斗者,可以修习功法了。这是《焚决》。”

他惊喜地接过卷轴,粗粗瞟了几眼后心中的喜悦便荡然无存:“黄阶低级?!”

“是,黄阶低级。”药老道,“但是这功法颇为诡异,它可以通过吞噬异火来升级,最终成为天阶功法也不是难事。”

“这……”他有些犹豫。开什么玩笑,不是难事?异火这种一出世便必然掀起血雨腥风的奇珍物什,不说那参与抢夺的各方势力,就算是异火本身也是及其凶悍危险之物,现在却要他去吞噬它进化功法,这样舍近求远,倒不如直接修习高阶功法。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

药老听完后并未因他顶撞而气恼,反倒是又从纳戒中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卷轴来:“你说的不无道理。这是地阶的功法,你若想修,便拿去。”

他并未去拿那崭新卷轴,反倒是问道:“地阶功法,足够我为萧家雪耻吗?”

药老讪笑道:“古族杀你如反掌。”

他闭上眼,握紧了手中卷轴,又是深深一拜。

“那我修习《焚决》便是。”

接下来药老向他叮嘱了几句《焚决》相关的修炼事宜,便再次消失了,萧炎甚至都没来得及同他告别。

日头又升了几分,萧炎抬头看了看天空,偌大的天穹一澄如洗,明亮的阳光刺得他眼中酸涩。突然他想起自己一夜未归,萧战或许会有些担心,便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枯草与尘土回了家去。

真是如同做梦一般,他想道,梦中的景象让人觉得真实,而真实的景象却让人怀疑在梦中,那么到底何为梦境,何为现实呢?

他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反而是父亲见他晋级斗者时激动的红脸要更有趣些。



又过了数月,药老仿佛真的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过。他在这数月里默默修炼,不过却没有像九段斗气时那样日以夜继了,毕竟他已成斗者,要逐渐开始着手打理萧家的大小事务。尽管他年纪尚小,但在管理经营时依旧让城中许多长辈都赞不绝口,说是萧家的三少爷不像其他家族的晚辈那般恃才傲物,反倒是态度谦卑又不乏手段。

在他升两星的时候,药老幽幽地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个翻身,腿就要踢上前者面门,不想药老只是一抓便把他整个人倒挂着拎了起来。

“……”

男子咳了两声,将他完好地放了下来。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抬眼便看到面前人换了件鹤纹金丝织锦玄袍,内里是件月白对襟,一时竟是有些发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我还以为您就把我丢这儿,准备再也不管了。”

“不想管是真的。”药老道,“只不过刚好路过罢了。”

接着他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便又听到了药老似笑非笑的声音:“半年堪堪一颗星,太可怜了。”

他顿时赧然,却又立刻气恼地辩解道:“黄阶低级的功法啊!你说得容易!”

“勉强合格吧,只能说没偷懒。”药老道。

他看着这人没有要立马消失的意思,便赶紧问了些功法修炼初期碰到的问题。虽然药老嘴上说着“不想管”,回答起问题来却是细致入微,而他本身悟性高,不消半刻,就把问题全部弄明白了。

这下就让萧炎觉得为难了,他不想药老每次都是如风来如风去,而自己刚才问问题已经尽量装傻拖时间了,接下来该怎么把药老留在这小破后山才好?

电光火石间他灵光一现,决定聊天。

“药老……”

“怎么?”

“您一直自称药老,小子不才,敢问您名讳?”

男子冷哼一声:“你问我,我便要答么?”

他顿时想拿《焚决》的卷轴拍死自己,居然第一句就踢上了铁板,怕是全完了。正当他磕磕巴巴,满心焦急地寻找下一个话题的时候,药老竟意外地同他开了口。

“知道姓氏不就够了?这世上还有比姓氏更重要的吗?”

他不懂话中含义,直白地反驳道:“相同姓氏的人那么多,我不知道您的名字,日后我要报您大恩,又该如何去寻您呢?”

药老笑道:“我可不稀罕一个斗者小鬼的报恩。”

“父亲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管您是大湖大泽,还是大江大海,我该报的总是要报。”他认真地说道,但心底仍是有些失落,那股可望不可即的落差感再次降临到了他身上。

“我之前也听过类似的话,确实有道理。”药老道,“不过我不会收回我的话,我不稀罕斗者给我报恩。”

“那您稀罕什么人给您报恩?”他问道。

“猜猜看,小家伙?”

他微微张口,“斗尊”一词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可在它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努力地将其又咽了回去,想到初见药老时的那股超凡脱俗之气,他开始考虑斗圣。但最后,他注视着药老毫不在乎的表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药老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的姓名,你只要在中州走动,便自会知道。萧炎,你听好了,不论现在还是日后,不要打听我,也不要去寻我。大湖大泽也好,大江大海也好,你顺着水流一直走,总会碰到我。”

“明白了吗?”

“不明白。”他诚实地回答道,眼看着药老眼刀就要出鞘,他又补充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顺着水流一直走下去,走完。”

药老道:“什么意思?”

“我要报仇。”他说,“我可能会因此而死,我不知道,但我想在死前先报答您的恩情。”

药老说:“你三句不离报恩,就不怕我存心害你?”

他说:“怕又如何?我不过路边草芥,您有必要?”

药老又笑道:“萧炎,我问你,你可知你家古玉为何受如此多人觊觎?”

他心里猛地一颤,心头瞬间涌上的气血让他觉得天旋地转,竟是连拳头攥出血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您是……什么意思?”他呆立在原地,仿佛是那日薰儿正拉着他。

“没什么意思,”药老回答得很利索,像是压根没看到他的巨大反应一般,“你可知道那是块什么玉?”

他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是陀舍古帝玉的一部分。陀舍古帝你应当知道,千万年间来的最后一位斗帝。这陀舍古帝玉若是拼凑齐全,便可开启古帝洞府,受古帝传承,成为斗帝。当年远古八族为了争抢这块古玉,硬生生是将古玉分为了八份。你萧家过去也是远古八族之一,虽然不知为何没落了,但倒也是将古玉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过去的千百年间,八族鲜少互通,但古玉的消息却是各自心照不宣。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家伙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萧炎怔怔地说道:“比如说古族?”

“不止古族。”药老道,“甚至这都不是从古族开始的……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萧家连棋子都算不上。”

药老问他:“萧炎,你就甘心如此?”

他愣了愣,咬牙道:“我又凭什么信你?”

“你说过的,我没有必要。”药老悠悠地说道。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秋蝉突然爆发出的鸣叫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聒噪又刺耳,风起叶落,风吹云动,药老的玄袍高高扬起,上面绣着的仙鹤仿佛正在飞动。

萧炎最后重重地坐在地上,身后倚着一棵楠木,面前人身上的药香味让他逐渐平静了下来。“我该怎么做?”

“活下去,”药老淡淡笑道,“萧炎,同我发誓,你要活到最后。”

他又望了望面前的男子,一种复杂的情绪和感受蔓延到全身,但他没能细想。

“我发誓,我萧炎会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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