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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July 2020

【完结】师说(by 我见诸君多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by 我见诸君多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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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篇【幻境】互为姊妹篇。

这其实就是好多年前看书的时候的脑洞,多年耿耿于怀要是萧炎在老师被抓走的时候拿自己替换会发生什么。可惜原著画风太直男,让人下笔的念头都没有,现在剧版终于让我圆了这个脑洞。

依旧是大型ooc现场。

1.

一开始的时候药尘是真的完全心灰意冷了。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最为怨恨刻骨的那个人。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又被按理说已决裂的弟子用命护得偏安一隅,一缕孤魂般奄奄一息,躲藏在暗处。

在意他的人自然为他而死,他在意的人却狠了心想要他死。他在黑暗中独自回味良久,连最初的怒火都烧干了,等终于苏醒的时候就真正成了一捧灰烬。

然而那时萧炎却还是烈火。他的生命中缺失了母亲的温和雨露,就只能像野草一样肆意疯长,便长成了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样子。

年轻人才有那样的热血与胆量。他们一腔孤勇、跃跃欲试,存着几乎是盲目的、对未来的希望,坚定地认为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他们敢不管不顾地跃马而出,遇事也敢猖狂叫骂天地不仁。

可他们对即将面对的战斗毫无概念。药尘已经见过了,他与萧炎的父母是付出了代价的那些人。当萧炎愤怒于父亲对他的打击时,药尘却明白萧战在想什么。他在想萧炎不要步他们那些老一辈的后尘——有些后果太沉重了,惨得萧战宁可儿子泯然众人,也不要他光宗耀祖,为母亲正名。

药尘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推推脱脱,就是不情愿给那小兔崽子一点帮助。

然后小兔崽子就翻天了。什么难听话都敢没大没小地说,还直接跟他动上了手——差点将他得气笑出声来。

除开韩枫那孽障,有多少年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然而打完了,骂完了,小兔崽子再不理解他,还是一脸愤愤把戒指要了回去——药尘看着他的背影,想他真像他娘。有什么说什么,连回转余地都懒得留下,认死了什么理就真的会死守到底。

古文心死守着忠义二字,宁可自裁也不留给人一丝一毫猜测的余地。她死得干脆利落,让人根本不会去怀疑这出大戏里的另一个主角是不是还活着;而萧炎更加顽固,药尘怀疑他就算恨自己恨死了,都不会让那戒指有分毫可能被他人发现。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药尘靠在亭柱上仰天长叹一声。古文心无论在心性还是禀赋上都是绝佳,做儿子的榜样再不为过,他自然希望萧炎像他的母亲,却也希望他不要那么像。

这年头,忠义之人是不长命的。



2.

所以按理说他是该料到云岚宗大战上会发生什么。明明战前他们就已有所猜测,魂殿可能已经发现了药尘的行迹,但药老有心移开话题,嘻嘻哈哈笑闹斗嘴一阵也就过去了。

他没注意萧炎的神色,以为小兔崽子就那点道行,什么小心思在他眼前都藏不住。萧炎一向如此,在外面装得深沉稳重,一有点什么事就端着严肃的表情,然后迅速逃进戒指大呼小叫地求救,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久而久之,他也就忽略自己这徒孙实际上早长大了,就算没了他的帮助也可以一个人和各路人马周旋,也可以在韩枫的逼迫下宁愿落入悬崖也不交出戒指。

他习惯于用轻佻和没正形逃避隐藏自己的心伤和真实心绪。萧炎也算他亲手教出来的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萧炎连他这点也学了个炉火纯青呢?

于是他便只能看着。十几年前那孩子的母亲奉了他的命守护星陨阁宝藏,就在他面前抵死不松口,一把匕首断了外人的所有线索。十几年后她的儿子也是在他面前,浑身浴血、双眼通红,一把重尺在身前一横,二话不说就拿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傻。他想。他死死盯着萧炎,几乎有放弃所有修养放声大骂的冲动,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比你娘还傻。她好歹护了无数宝藏不遭滥用,你用命换了什么?你拿你前途无量换了一个早就该死了的人。

待乌云散开后药尘在阳光下抬起头。纳戒中时光流过了百余年,这还是他头一次重见天日,可这阳光却是冷的。他闭上眼,百年前的寒冰好像又刺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心灰意冷过。他连仇都不想再报过。他懒散到甚至不如萧炎要恨韩枫。而此刻他从未如此痛恨过那样的自己,他的不争让他在负了自己的弟子后,又负了她唯一的孩子。

半晌后还是米腾山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场大战后魂殿的爪牙是拔除了不少,可加玛帝国同样元气大伤。韩枫灵魂被封,云山身死,云岚宗与星陨阁同时易主,后续大量收尾事宜还需要药尘来主持。此刻还活着的人们不是茫然无措,便是在药尘散发出的低气压下战战兢兢,唯有腾山长老是在场人中与当年的药尊者有过交道的,也只有他有着相似心境能上前劝慰。

“吉人自有天相。”腾山长老叹道。

药老只是缓缓摇头。

“落在魂殿手里,我只怕他死不了。”他喃喃道。

许多年前萧炎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讽刺过他不去报仇只缩在一个纳戒里。那时他回答,死多容易。

萧炎当年并不明白。药老曾希望他永远都别明白,可如今他这没名没分的关门弟子还是同他娘一般,走到这地步了。

比死更可怕的,是连求死之心都成了奢望。



3.

那随后有好几个年头萧炎直接销声匿迹,连带着魂殿一起。药尘接回了星陨阁这担子,又一次戳到了众矢之的的位置。大陆人讲起萧炎时从来一脸叹惋,星陨阁内部则对此讳莫如深,轻易从不提起。

那成了药尘的一块心病。死者死了便一了百了,像萧炎的娘亲一般,可未死去的才更令人难以释怀。没有人知道萧炎是否还会出现,或者会以什么样的立场再次出现——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若萧炎果真还会出现,他也一定不会与从前一般无二了。

便只有那一盏命灯还存在药老的戒指里,豆大的灯火在山林云海中飘摇。他时时会将那盏灯取出来看看,烛火仍在就说明那孩子还活着——也许活得不好,也许受尽苦难,但他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一切可能。

直到三千焱炎火出世,消息传到中州,说魂殿只去了一个人,却在闻风而动的各种势力间如入无人之境。等药尘前去的时候异火争夺已尘埃落定,也就是那时他们见到了萧炎。

……他变了许多。没人能在魂殿待上那么久却一丝不变。药尘曾被囚禁又侥幸逃脱,那经历完全改变了他,萧炎所经历的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药尘是有所预料的。他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他本也该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但当萧炎一尺袭来时,他只是回想起许多年前他初见萧炎的时候。那时少年表情生动,爱恨都写在脸上,哪怕再恨他怨他都依旧谨遵了母亲的嘱托。那时他们间的联系那么单薄,就只是靠着对同一个逝去的人的回忆维系着。

如果他们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关系,那会少了多少劫难。药尘想。

那一尺堪堪停在了他的喉咙口,劲风吹起了他的头发。远征队在此刻在反应过来,正提起全身斗气戒备打算出击,药尘抬手制止了他们。而萧炎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脸,却又像是透过了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药尘慢慢抬起手握住尺身。“为何不动手?”

萧炎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好似有片刻认出他了。随后他的眼神冰冷下来,像是浸泡在雪水中的刀锋。

他摇了摇头。“你说呢?”

随后他松手,任由重尺落地,砸出沉闷的响声,大地为之颤动。

“我不会为你杀人的。”萧炎对着虚空说话。药尘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曾经他探入玄重尺中的传承空间时便见过这样的手笔与气息,那是魂灭生。那是他能侵入他人心智的能力。

“那便随我回去。”药尘向前走了一步,“萧炎,随我回去。”

萧炎垂下眼。他沉默许久,突然后退几步,掀起长袍,重而又重地磕了三个头。

“弟子不孝。”

他再没回头。



4.

萧熏儿说:“我父亲告诉我,魂灭生就在他身体里。”

或者要叫古熏儿更为合适。远在萧炎为魂殿所囚前她便已回到自己的宗族,重拾了古族女神的身份。古族隐世不出多年,族长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熏儿一回族便接下了许多事务,如今也算族中的决断人物之一了。药老回到阁中后她是首个来拜访的人,一来便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药尘为此叹了一声。“你父亲终于出世了吗?”

熏儿摇头。“仍为封印禁制所限。此番情况特殊,事关魂灭生灵魂分身的下落,他破例出手,也只是能一探气息而不能离族。”

随后他们没说几句话,这对话也只是全程于私下进行。告辞前熏儿神色略有忧虑,提醒他即将面对的压力:“会有老顽固谴责你没有直接用暴力将萧炎哥哥带回来。”

“他们尽管来便是。”药尘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当年天下人都负了我弟子,那是因为我不在。如今既然我在,便不会让这样的事在她唯一的孩子身上发生第二次。”



5.

等萧炎在妖火空间捡回一条命——顺便还把妖火也给捡了之后,他随药老回星陨阁,那态度还是未曾变过。

这让萧炎着实目瞪口呆了一回。彼时药老收了各大家族先于人而至的责难帖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给了萧炎。

“烧了便好。”

“烧了?”萧炎苦笑。他自认胆大包天任意妄为,修炼之初就敢越阶挑战,什么来头的仇家都不曾惧过,但他抖了抖那叠帖子,心中承认他确实、至少还从没起过敢烧古族帖子的念头。

“不烧了你留着过年?”药尘在四方凉亭之下悠悠然倒了一杯小酒,“他们要算账,人来就是。正巧当年他们逼我弟子自尽的事我还没和他们算,此番算算清楚,也是补给你爹娘一个交代。我在也好,不在也罢,我的弟子,岂是他们说动就动的?我还就不信,我星陨阁空为四方阁之首,连阁下弟子都护不住了吗?”

这风范让萧炎心悦诚服。这大约还是他首次亲眼见到药尘真正为人做事时究竟是怎样一个性子,想药老当年一路崛起果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由是他也终于明悟了自己修炼路途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是怎么来的,大概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么想着他便在药老对面坐下,也拖过一个杯子来,“不过我如今自身实力,他们要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他饮下一杯酒,兀自笑了一下,“这可真是……”

“真是什么?真是没料到我没大义灭亲将你交出去?”药尘将杯底往桌上一磕,凉凉地嘲讽他,“我倒还真是好奇,魂灭生都给你看了些什么东西?简直败坏我的名声。”

萧炎哑然,旋即思索了一下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中州与魂殿对峙多年,在这紧张时刻,应当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不然也不至于联合起来逼死他母亲。那时他所陷入的境地足够绝望,此时他回想时终于反应过来,在当时他认为很可能发生的事,现在想来是多么荒谬。

“没事了,药老。”他探出手去握住药尘的手,“真没事了。”



6.

真没事了吗?药尘心想。

萧炎从来不说他究竟看见过什么样的幻境,但那百世轮回般的经历将他扭转成了另一个人。他很习惯地戴上温和的笑容,却鲜少再见他真正发自内心地微笑。

而药尘早在妖火空间那句“我随时将命双手奉上”前就听他说过了这句话。他知道魂灭生给他看过些什么样的东西,定然是让他感到为所有人抛弃的幻象,以诱使他与亲友反目。

他曾见过。将旧伤彻底治愈时他迎来了突破斗圣的时机,连同灵魂境界也迈入天境后期。在灵魂漫游中他撞入了那盏命灯,眼见了萧炎的幻境。他看见萧炎跪在“药尘”面前,沉静地仰起头,脸上是他最熟悉的少年时的微笑。

“您想要我这条命吗?”他静静地说,“拿去便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心有戚戚,想起许多年前在纳戒中他给萧炎演示一套剑法,最后一招完毕后他玩心一起,一剑指向少年胸口,而萧炎只是翻了翻眼睛,任由那剑插入胸口,未触及皮肤就消失不见。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也许更早。他将那当成玩笑,毕竟他哪可能真的拿剑指向萧炎啊,可他从未曾想过萧炎将它当成什么。

然后他听见魂灭生在阴暗处发出森然低笑。他至今仍记得当时如坠冰窟的感受。在无数次死亡与眼见他人死亡之后,萧炎再露出这般少年神色时竟是在甘愿交出性命的时刻,从这刻起这画面就成了药尘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想摇醒萧炎,告诉他别听幻境里那冒牌货的话,自己绝不会这么做。萧炎对他表过那么多次忠心,无论是当着他的面还是没当着他的面,如今也该他表一次了。

然而萧炎听不见。

待药尘魂魄归位时星陨山脉中大雨磅礴,突破斗圣的一点余威化为一束光芒冲天而起,将黑云撕裂荡尽,霎时间金光普照天地。无数星陨阁弟子在那天地异象下跪服在地,恭贺他成功晋阶。然而他只低下头,看向案桌上瓷瓶里插着的花束,想起当年少年修炼异火,在可毁灭万物的火焰中使花朵开放。

他不知道那花还能开多久。



7.

现在他知道了。

在五大家族的大会上药尘看着长老们在下方吵得不可开交,而萧炎就一副“我很乖巧”的样子站在他身后,看得他想要嗤笑。

好个披着羊皮的狼。

然后萧炎冲他眨了眨眼,手指间粉色的火焰一闪而灭,药尘手边花瓶里含苞的花便悄然开放。无人注意到这小小的变故,只有熏儿了然地摇了摇头,对着他们俩微笑。

古族的长老态度很是中立,大约是受了熏儿“你想死我也救不了你”的和善提醒。剩下的老古板们吵成了乌合之众,句句不离对药尘未向天下人性命安危负责的指责。萧炎一向忍不了有人对药尘不敬,他本也不是什么和善的主,在实力微末时都敢对着魂灭生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代我师教导”,如今更是笑面虎一枚,话都不屑讲,奉行“有话别说,大家好好动手”的行事准则,若不是有药尘压着让他稍安勿躁,这会早就开不下去了。

虽然这会最终也没能善终。没有被萧炎气死的结果就是被药尘气死。五大家族的长老们絮絮叨叨老半天,质问药尘为何没有早将萧炎拿下,反而置妖火于陷入魂殿之手的危机中,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回答:“我的弟子,就当我赌了一场罢。”

差点将老东西们气得心肌梗塞,继续怒斥道:“你可知你若赌输了,你下场如何吗?”

“若我赌输了,我便是赌输了。”药尘回答,“大不了天为盖地为庐,同死而已。”

萧炎那时正端起茶杯,闻言猝不及防呛咳出声。一来他没想到这种场合药老竟然还是在茶杯里倒酒,二来这言语的报复之味过于明显,显然就是对他当时那句“将命双手奉上”的回应。于是这一场会晤便以各个长老都被气得说不出话仓促作了结,熏儿直到离去时笑容都没下唇角。

“我真错了。”待送客之后萧炎拽着药尘的衣袖苦兮兮地说,“咱能不能忘了那茬?”

药尘暼他一眼,好整以暇地将袖子扯了回来。“怎么,就准你做,还不许我说了?”

这确实是理亏。萧炎只好不说话了,他自然知道药老担忧完了又生气,实际上只是后怕而已。此前自己的母亲就是死在药尘面前,自己也差点步她后尘,他是想着药老会胸怀天下行事,却没想过胸怀天下完了,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他自己独自一人要怎么活。

这局无解。

萧炎冥思苦想好一阵,最后还是没想出该说什么,只好破罐破摔,趁药尘坐在椅子上,按着他的双肩亲了下去。

果真胆大妄为。药尘给他惊住,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只是看着自己这欺师灭祖的徒孙亲吻过后稍稍退开,指腹蹭过他的眼角,为他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行啊,这是你说的,可别忘了。”萧炎掀起一个久违的、少年的微笑,“同死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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