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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July 2020

【完结】换命(by 银河树)

by 银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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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中州·炎帝传》曾记载,炎帝与魂天帝一战后,重伤不治,险些殒命,多亏了帝师药尘寻遍天下名方,才换的炎帝重回巅峰。此后,帝师药尘便不知所踪,而炎帝也缄口不提。

正史中寥寥几笔,其中却是包含了不少的辛秘。野史传闻帝师药尘用以命换命的法子,将重伤的炎帝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帝师药尘耗尽一生修为魂归天地。而传闻往往是真的。

1.

双帝之战何其惨烈,凡是在场的人都不愿回想起那一天。血色将天穹覆盖,近乎全部的魂族人化为血水成为魂天帝晋升斗帝的最后一搏。中州崩裂,冰河倒流,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和各族禁术在天空中漂浮,尽管天地失色却仍旧难以阻挡魂天帝毁灭万物的力量。

这时候,炎帝破关而出,以肉身为祭,化万火,将魂天帝彻底的消灭于世间。光明重新笼罩大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已经过去,留下的便是一片治世祥和。但凡炎帝萧炎再多出那么一点点时间,斗帝境界再稳固一点,也不会落得灵魂尽散,肉身毁坏的下场。后来的炎帝之妻古熏儿、彩鳞当场泪如雨下,哀伤悲痛似有声声泣血。

这时帝师药尘执一盏琉璃灯,安慰众人已将炎帝本命之火聚拢,此时不过尽快重建大陆,炎帝之事便可一手交予他。古熏儿、彩鳞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真真行了个远古种族拜见父母的大礼,以示内心无尽感激。药尘面容苍白,魂族进犯他坐镇前线自然也是疲惫不堪,受了礼,嘴角却是绽开一抹笑意,道,“我徒儿有如此之妻,作为他师我亦是无比欣慰。”

那时,无人看见他眼中悲伤,病骨支离,只觉帝师温柔似海,无所不能。

2.

或许是早年烙在萧炎额上的一丝火印,又或许骨灵冷火使他们心意相通,药尘冥冥之中总觉得萧炎必经一场生死劫难。

很久之前,药尘因为双亲溘然长逝而孤独无依,他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法子,只能任由双亲死亡。可是如今他空有一个大陆第一炼药师的名号,却依旧救不了自己的徒儿,这是他所不甘的。于是他暗中寻访中州各处,无数丹方古籍系数过目,只求逆天改命护佑自己唯一的徒儿平安顺遂。

魂界陷落,无数典籍珍藏如同未开发的宝藏。药尘费尽心思也只能保萧炎的一缕神魂不灭,他寻思魂族向来以灵魂力量强悍闻名,或许有一些神秘古老的方法能让萧炎恢复。

彼时炎帝,此时萧炎。透明的灵魂体漂浮在星界陨石上。他模样极淡,明显是灵魂力量受损严重乃至难以化成实体,只能维持基本的形态不消散。

药尘踏足魂界,血池中是无尽白骨,有侥幸未死的族人也废了修为,模样极其骇人,血腥味之重像是进了一场凶杀之地。血色连天,锁魂倒刺,狰狞的黑色符文,是魂界最简单的构成。虽然魂界几乎已废,可是斗技阁这种古老密室依旧层层封印。

中州重建,人手急缺,故而药尘只是只身一人来到魂界。魂族人崇尚力量,喜食鲜血,药尘遇到复杂的关卡便毫不吝惜自己的血液,只为了减少自己斗气消耗。因为药尘每日都必须补给萧炎大量斗气,才能将将维持魂体不散。

不少只在传闻中存在的药材却是魂族的珍藏,药尘心想若是年轻时获得这些药材,那是恨不得整日研究,可惜此生挂念唯萧炎一人,此刻徒儿重伤,他也没了那些心思。药尘手一挥,将魂界东西放入纳戒中,再次探寻了起来。

斩骨刀。与其说是把刀,倒不如说是一把精巧的匕首。这刀与一古本藏在木制的匣盒中,附有血色的符文介绍。药尘觉得此盒凶气太重,打开看却是介绍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秘法。

以至少斗圣魂骨加之万年参根,七阶凤凰火系魔核,其余不等六阶药材炼丹,可恢复灵魂本源,有大运气者甚可窥得灵魂无上之境。斩骨刀须以鲜血喂食,可斩人魂骨,断人筋脉。

药尘心念一动,他握住木盒中躁动不安的匕首,划开手心以鲜血喂食,果真不再躁动。魂骨、魂骨,药尘苦笑,“小炎子,为师这可是连本带利的还了你三年斗气供养了。”

3.

魂骨炼丹,力量精纯而庞大。因此所取魂骨之人须与所救之人关系越为亲近越好,若是心意相通,便能减少身体承受不住过于强大的力量而爆体而亡的可能。

药尘自然不可能取熏儿魂骨,也不会伤害萧炎最为重视的亲人。这一番下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他自己,更何况作为萧炎老师,药尘就算献祭生命他也无怨无悔。

这是他的执念,亦是他的心愿。

药尘早一布置下去,命星陨阁的弟子送给他的每日食谱都是些补血养气的药膳,否则他坚持不了这每日大量的血液和斗气消耗。自打魂界回来,药尘多数把自己关在房里,耗尽心思如何治疗萧炎。等到高阶药材准备的近乎完全,药尘便决定为萧炎炼丹。药尘心知他耗费巨大代价,结果也可能不过万分之一的成功率。

药尘知道取魂骨很痛,可他没料到会是这般的痛。早年中州跌爬滚打,疼痛早已是他的旧谊,寻常疼痛他也能面不改色。可是当斩骨刀从身侧划开,一刀破开血肉,就如同无数恶灵撕咬身体,灵魂被四处拉扯,瞬间便冷汗涔涔。药尘眼前发虚,他低头看自己身侧一刀,血液淌了一地,汇成曲折的血流。刀口处有透明的液体,像是一道缝隙,药尘想这大概就是魂骨所在的地方了吧。

他伸手去取,平常人体内魂骨乃是天成一块,药尘一次用不了这么多,他须以己之力将魂骨震碎,而后取出。剜龙逆鳞,剥筋抽骨亦不过如此。

药尘明显的感觉自己的手指在颤抖,身体各处在无意识的痉挛,他已尽了他意志所能及的极致,他痛的低吼,摸到魂骨的同时就如同摸见了自己的灵魂实体,他手腕用力,如同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他痛的难以忍受,却是拼了狠劲——

魂骨应声而碎。

药尘此刻已是痛的蜷缩在地上,白色长衣拖曳,身摆以下尽是血红,雪白血红。唯余手中魂骨,天成如佳玉色泽,温润光华流转。药尘笑了,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更是半点血气也无。这种举动,无非生生毁去自己大半修行根基。别说日后身体恢复如初,就是不修丝毫斗气的普通人的也比不上。

故而此法凶险,无非以命换命。

药尘失血过多,手脚发虚。他一时提不上力气挪动分毫,只能大口的喘着气。冷汗滴过眼睑,药尘只觉得脊背冰凉的难受,他攒足力气从长袍下撕下布条,裹住身侧狭长的伤口,很快血泅湿渗透,布条渗出一片粘湿的血迹。

药尘未曾将此事与任何人提起,魂族杂碎仍有逃亡,知道的人越多对于萧炎越是不利,再者,若是风闲知道他以命换命来救萧炎,大抵立刻就会拿着刀和他拼命吧。他抵着额头轻轻的笑了,他一生牵挂许多,到头来不过一个风闲一个萧炎。一个为他挚友,他舍不得平白的死在风闲面前,让他伤心;一人萧炎,此番以命相搏,只求徒儿平安无虞。

4.

药尘初次试丹,所用药材也都是些天灵地宝,故而小心又小心。他用了特殊的法子取了滴萧炎的精血,药炉是相伴自己已久的黑魔鼎,日久天长便炼出了分灵气,出丹率能高上不少。刚取出魂骨,药尘总是有些虚弱的。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魂骨放了久了便失去了最佳的效用,药尘吃了一些药膳,勉强恢复点力气,便开了炉。

也许是因为萧炎的精血作用,他意外的发现骨灵冷火还能为他所用。他想来也好,异火对于炼化药材总有这么一份特殊的作用在的。

第一次的出丹很成功,天空中甚至引来了九色丹雷,清甜的丹香让药尘净是闻,都恢复了不少的灵魂力量。九品丹药已能开启神智,药尘怕丹药会有所变动,只是静观其变。

“轰隆隆——”丹雷降世,穹窿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天地万物瞬间都黯然失色。药尘心下担忧,犹豫了几分还是冲上去格挡。他本就虚弱至此,硬抗丹雷对他百害无益,甚至难以再接下去萧炎剩下的治疗。他微叹了口气,看到怀里刚炼好的丹药幻化出了少年的模样,十二三岁的干净少年同样一身白衣,他只看了眼便不愿再看,心中似有杜鹃啼血,悲痛至极。

丹雷雷霆万钧之势轰下来时药尘没觉得多大的疼痛,因为刚刚经历的取魂骨能让他对这世间的一切疼痛都习以为常,经过丹雷的锤炼丹药已能看出些润白的色泽,显现在少年身上衬得是少年面色洁白如玉。

以他之骨,萧炎之血,幻化出来的丹药竟是三分似他,七分随了萧炎。药尘失笑,一时竟难以面对这个和自己的徒儿过分相似的丹药少年。

好在这种难堪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因为药尘力气耗尽,身体虚弱,自然也不能长久的清醒。他原一身清朗意气,此后却不免缠绵于病榻了。药尘还是笑,神色温柔,像是浩浩长空万里无云。

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喉咙口似有血气上涌,他似是察觉自己体力不支,闷声咳出一口血,对着白衣少年笑道,“‘炎’这一字不过两火,你既是他精血所出,我唤你小火可好?”

他没能等一旁神色冷淡的少年做出回答,便先失去了意识。药尘觉得身体沉重,睡梦之中亦是疲惫非常,他的梦境之中常被萧炎所缠,翻来覆去时总做了些萧炎不治而亡的噩梦,难以睡得安稳。

5.

天光未亮,药尘在一片袭人的寒凉中醒了过来。手指受寒有些僵硬不能自由的蜷曲,药尘搓了搓手指,周身才泛起一点暖意。

睁眼时小火沉默的等在他的身边,药尘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被裹了厚厚的一层裘被。药尘伸了两指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带了些相当舒服的肉感。少年话少,沉默而冷淡,性子既不像他也不像萧炎,倒是个很好的助手。

药尘露出点开心的神色,摸了摸小火的脑袋,道“好啦。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这丹药我再炼一颗就是了。”

小火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点了点头。药尘昏睡了许久,醒过来不觉腹内空空,几口吃了药膳恢复了些力气。看见一旁少年面容,心下百感交集,他拾了个白色斗笠将少年的面容遮住,道,“以后你出去时将这面纱戴上,省的遭人误会。”

小火抬手接了面纱,问道,“你不喜欢?”

药尘一愣,他怎的会不喜欢呢……只是摇头,又生出了一些调笑的心思道,“你这模样,若我与萧炎有儿子,大概也就是你这样子吧。”

“那不是很好?”小火声音平淡,看不出什么态度,“你难道不喜萧炎吗?”

药尘顿了顿手,面色又带上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揉了揉小火的发旋,心想这孩子还真是言辞犀利,他软了语气,道,“我与他不过师徒情分,谈何喜爱与否。再说人言可畏,我亦不想毁其名誉。”

小火垂了眼睛。他为丹药,含了药尘之骨,萧炎之血,下意识的亲近药尘。虽未见过萧炎,却总能体会到萧炎心中一份情绪,故而才有此一问。毁其名誉……小火心里默念着,抬了头去看自己身旁消瘦清冷的男子,他将自己的爱意藏得这般深,他还没能体会其中的半分深重就已经心疼不已,若是他在,会怎样呢。

小火稚拙,只是用力的握住药尘冰凉的掌心。像是要替萧炎攥紧一生。

萧炎在药尘第三次为他炼制丹药时已经能够凝聚成实体。他本身实力强劲,星空火不死功效让他已经能自如的吸收星界之力,因而凝聚为实体后不久他便转醒。

他醒时看见了他老师墨色的长发,仰躺在雪白的厚被之中,神色虚弱。身边立了个白衣少年,见他转醒便捧了碗药递过去。他一眼看出这少年乃丹药幻化,不过白纱覆面看不清面容。萧炎起身活动了筋骨,身体没有虚睡这么多时日的虚弱,反倒身体各处充满了丹力,像有无尽的潜能蕴藏在身体各处。

不知距他重伤有多少时日,萧炎能看出他的老师明显的消瘦了许多,虽然房屋各处依旧整洁干净,可是总有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他老师身上总有天然的药香,他凑近了觉得药味更为浓重了些,倒像是日日熏在药罐中的那种苦味儿。

他呆看了他的老师一会儿,药尘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他走到床榻边,才惊觉他老师的体温冷的像块冰,本是玉骨生香,可此时身体处处都透着冷气,让萧炎不免心悸。他有些慌乱,手上不由得加大了力气,没想到他老师真被他晃醒了。

萧炎无端觉得白衣少年瞪了他一眼。他未思及太多,见到药尘苏醒,他感到心底有些不同寻常的喜悦,却心下略微觉得有些异样便拉开了半分的距离,只是道,“老师,您还好吗?”

药尘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心脉似有寒气冰封入骨,他口中含了一口血,卡在喉咙里难以吐出,是难受的很了。他勉强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徒儿鲜活的面庞,心下宽慰难以自持,一口血却是尽数咳了出来。

一时间竟是虚弱的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药尘止住了萧炎无处安放的手,浑浑噩噩之际却是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他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身侧渗透,几乎要浸湿整个床单,他为了萧炎炼了三次丹,便是硬生生的取了四次魂骨。斩骨刀伤口不能愈合,只能包扎起来减少出血量,但是稍微一动便会伤口崩裂。

“嗯。”药尘避重就轻地答道。他没甚力气推开萧炎,只得使了个眼色给小火。小火心下了然,不情愿的将萧炎赶出门外,言简意赅的做了解释,“他需要休息。”

6.

那是萧炎最后一次见到药尘。他老师长发垂地,像没有骨头似的倚靠在藤椅上,是个极其懒散的模样。素是苍白的脸色笼了层红晕,萧炎误以为药尘有所好转,却忘了这世间还有个词叫做回光返照。

他记得那日他说了很多话,药尘托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神色倦怠。说到某处,萧炎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的老师,才发觉他的老师已经睡着了。细白修长的手骨从宽大的袖袍中滑落,像是一点秋霜滑落心里,带来一点点的疼痛。

萧炎怅然,原本在嘴边的话一时竟难以说出口。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哑然道,“老师,我和熏儿要成亲了。”

萧炎原本以为药尘没有听见,这满屋的寂静让他有些窒息,他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烦躁的踏出脚步——

“好。”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声音。微不可闻。

他赫然转过身,却是记不清那时老师的面容了,只是记得朦胧的似罩了团白光,仍是嘴角带笑,笑的却是差点儿让萧炎流下泪来。

炎帝大婚,普天同庆。敲锣打鼓的震天响,药尘这天一早就被吵醒了,他编理由隔绝了任何人的探望,同时顺便撵走了小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藤椅上晃呀晃。他已失了力气,也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司仪的声音很大声,药尘就算隔了这么远也能清晰的听见。

“一拜天地——”药尘想起初次看见萧炎时,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童。

“二拜高堂——”药尘记得自己第一次取魂骨时做了噩梦,睡梦里是萧炎浑身是血的景象。

“夫妻对拜——”药尘心想,他这一生,能看见萧炎成家立业,大概也是很好的。

药尘微弱的脉搏终于不堪重负了。他闭上了眼睛,梦里一片清光,红衣喜服少年是他未见过的俊逸,他想,这确实是很好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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