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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三山归来客
24
三年之约的结局索然无味。
萧炎与纳兰嫣然二人分别释放了最强技能碰撞之后，萧炎被纳兰的剑补刀刺穿在崖上，纳兰嫣然却终究因为体力不支先行坠落失去意识。
这个局势，前来见证三年之约的帝国皇室和炼药师工会，认为这是平局。然而云岚宗的长老们始终不肯宣判，交头接耳，觉得嫣然既然可以在火莲和落日耀之后对萧炎进行最后一击，还是有个强弱高下之分的。
皇室的老祖宗加刑天对海波东说:“哎，这局势看着对你的小友，很是不妙啊。”
海波东紫色的大眼睛眯了眯，里面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小子，昨天嗑药嗑掉了一整阶，不然怎么可能会输，十个纳兰家的丫头也不够他一只手，哼……”
双方明里暗里相持不下的时候，萧炎做出了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动作。
投子认输。
众人哗然。
可是悬崖上的少年已经软软垂下了手臂，那颗高昂着吼叫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头，无意识地低了下来。
二人之战扬起的遮天蔽日的烟尘缓缓落定，朝阳云气晴。
云岚座下有长老拍案而起，大骂同僚:尔等无耻老贼！枉活这么些年岁，气节还不如一个萧家小子！斗者修为且前来赴约是为信，嫣然补刀他却不下死手是为仁，投子认输是为义，仁义信，此等丹心，在座各位怎么就睁着眼睛说他败北？
云岚宗座下众人又是一番面面相觑。
最后，这个惊动整个帝国的三年之约，以轻描淡写平局收场，之前二人年少负气作的赌约，全都成了一纸空文，随风去了。
加刑天啧啧称奇:“冰老头，你这小友，心机颇深啊，谁知道他这个认输，几分是心服口服，几分是用来把云岚的老朽木们先赶上架子，让他们没那个老脸下来判他负？”
他拢了拢麻袍，起身潇洒地伸个懒腰:“看来投子认输，其实还是一招险棋？”
海波东从座子上跳下来，同加刑天一道离去:“谁知道呢，这小子我看不透，今天没什么兴致，你陪我去城外练两把手，不然饭都吃不下……”
加刑天讨饶道:“哎呦我的小冰爷爷，我和我家小月月说好留了好大的胃口吃她做给爷爷的蛋糕，被你一顿揍完，我哪还有胃吃……”
散场了。
其实萧炎的认输，他本人并没有想太多。
或是说，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没有再去想这个三年之约的结果，胜负究竟几何。
他在少女坠落前的那一刻，看着满脸泪水的少女，口中呢喃着云韵的名字。
他一听就明白了。
不是受了委屈，打输了一场架，要去找老师安慰，想求老师为自己找回场子的那种流泪，是深深的愤恨与痛苦。
对，绝望到泪如雨下的求而不得。
纳兰嫣然，原来如此。
萧炎突然间笑了一下。
纳兰小姐，同是天涯沦落人啊，真想不到。
如果我赢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用那个契约，狠狠地把你从你挚爱的老师身边撕扯开，让你永世不得再见她，让你每天都活在求而不得的无间地狱里，让你在尊严和情爱的分崩离析中做渴死的花
，让你痛苦，让你哭泣，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萧炎也哭了。
他认输。
这场沸沸扬扬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同样还是那诛心四字:
求而不得。
老师，我的老师，你在哪里，徒儿好想你。
纳兰和云韵尚且可以朝夕相处，而我，是不是仍然在追逐一个幻影而流离失所？穷极一生看不透我与你之间的光阴。
你若不再醒来，我便是一无所有，万丈深渊，没有光明。
云岚宗的少宗主没有赢过一个名不经传的斗者。
萧炎重伤醒来之后，就踏上了归乡的路，微阳残柳绕客愁，长风烧入胭脂山。
天色渐晚，萧炎投店，刚歇下来，有刺客破窗而入，手持淬毒利刃，捉起萧炎的衣袖便刺！
萧炎不仓不促，运起斗气相迎，吸掌吹火掌分山八极崩，一套连招，扔出窗外。
萧炎远望，孤云与归鸟，千里片时间。
这种刺客不是第一个了。
云岚宗的少宗主输给了这个斗者小子。
当然不会是云岚宗人气不忿，亲自来搞暗杀这一套找回场子。是黑市，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地方，有这么个不约而同念头：提着这个小子的头，献给云岚宗，会得到大宗明里暗里的好处。
所以，各方人马为了这个小小斗者蠢蠢欲动。
不过米特尔家族也有人暗暗看护，萧炎还有一只实力恐怖的灵蛇，退一步讲，萧炎本身也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他和海老商量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低于大斗师修为的刺客就不用帮他拦着，放进来与他这独行回乡的游子日常练练手过过招。
越远离帝都，这些不速之客就渐渐少了，不知是因为天高皇帝远，还是因为，云岚泱泱大宗，天才如云，谁都可以是少宗主，但是连斗者都打不过的人，不可以是。
萧炎盘膝而坐，双手胸前结印，丹田运行周天。
按照这个脚程，差不多明日夜里就可以回到乌坦城了。
有一种奇妙的宁静，素娥悬天，春寒料峭。
单薄的少年，两年独自离开家乡，如今归来，没有长风破浪会有时，没有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二日，黄昏，萧炎又解决了一个刺客，抬头远远看见了乌坦城的城门。
他抬手，摘了匆匆赶路时戴的斗笠，覆在了可怜的刺客面上，哎呀谢谢兄弟们这一路陪伴，再见，我到家了。
乌坦城。
可是少年萧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乌坦城，已再无萧家。
坊市易主，主宅坍塌，萧园内，曾经是一代又一代人骄傲与回忆的广场，已是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怎，怎么了？带着一身疲倦归家的少年愣在了原地。
羁鸟恋旧林，旧林已永矣。
一个家族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对于一个思乡的往回家赶路的羁客有多重要？
父亲被挟持走了。
云岚宗干的好事。
云！岚！宗！
萧炎愤怒地嘶吼，若伤及我父亲，便是不死不休！
怒发冲冠的少年，结印而坐，心血翻涌，哇得吐出一大口，坐地一夜，突破至斗师圆满。
萧炎又重新踏上了路，来时路，归时路。
他的心中孤苦。
他未尝不想学胯下将军卧薪尝胆，等自己有了更大的力量再去报仇，可是他萧家再无人了。
除了他再一次上云岚单刀赴会，再无人能去问他的老父亲生耶死耶。
拖不得。
他临行前向萧家被炸了一半的祖宗祠堂拜了三拜。
萧家弟子萧炎，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发肤受之父母，今父有难，无以为报，只得……
萧炎月下龃龉独行，眉目清冽。
老师，我这一去，为报父恩，而您的恩情，只恐……
来世不得相逢。
无明者。
自性真空，有也空，无也空。
破相除妄复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