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place for YANCHEN famdom
by 三山归来客
33
黑影，云断澄硕月。
他们似乎无处不在，山上的岩缝里，在百草园树木幽暗处，在破茅屋的屋脊上，在藏书阁的灰尘间，在阁前星陨二字的碑后，在笔架上墨迹未干的豪尖，甚至在药鼎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他们在他的梦里。
魂殿要的是焚决，他想要的是老师。
他记不得当时自己是一头冷汗还是神情自若，他满耳都是黑影们的笑声。
“祝你成功上垒啊小子，桀桀桀桀……”
“你就等于是把这个靶子甩给了我们，还得了颗神药！”
“再说，你小子的选择一定是对的，哈哈哈你师父的守心，守不住任何东西，这焚决本来就是个靶子。”
“像你老师那样的斗尊，有大造化，心中万物皆空的药尊者，一剂药下去也保管变荡fu，啧啧啧。”
“这丹药贵在何处？无色无味，无知无觉，却是能撩起人之性中最原始的欲求……”
“哈哈哈，八品宝丹他山丸，攻玉之用，这么说懂我意思吧？”
“带我们去找你的老师，我们只要焚决，你不是想睡你老师吗？来，给你带了个宝贝。”
“哈哈哈，好！果然是药尊者的徒弟，爽快！交易达成！”
“小子，你要是真的决定了，就点头……”
他惊坐起。
胸前气闷，头痛欲裂。
窗外传来一声猫头鹰呕哑嘲哳的夜啼。
韩枫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右手握住颤抖不已的左手，其实两只手都在颤抖，他徒劳而无功。
他其实觉得自己这一生做的事都是徒劳，硬要论他的功劳的话，就是让他的老师药尊者彻底地撂挑子去云游了。
不过原来以为去了极乐，直到小师弟的出现，他才知道老师去的是加玛那个弹丸之地。
韩枫一般不做梦，如果做了梦，只有两种，要么黑，要么白。
黑的梦，全是笑声，影子们对他的嘲笑。
白的梦也是笑。
他的老师爱笑，他爱极了他的笑，唇角一勾就是一个阳暖无声，张狂的仿佛老子天下第一。
他确实就是天下第一。
还有不正经的笑，打趣他的亲传徒弟搓出来的草药丹像蛤蟆，嘲弄他的好兄弟风闲狗了半辈子也就注孤生的命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他老师熟睡之后的笑，最真的，毫无顾虑，自由到不行的笑，但他只见过一次，那一次，他前所未有地想亲吻那微笑的唇。
最后的笑。
他站在华星欲坠秋月妄明的夜里。
韩枫知道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自以为是的心思，他站在老师的面前，背在身后手心捏着丹药，显得愚蠢而滑稽。
噩梦一样的黑影们并不守信。
他们还看上了药尊者九品炼药师的魂魄，打算和焚决一并收走，就像买个珠送个椟。
老师笑了，他却不再敢抬头看他，晚风吹起了他的白发，就这么隐入了白色的月光中。
韩枫推开茅屋的门，门外是个晴朗的夜晚。
屋前的小巷子里亮亮堂堂的，迢迢河汉映着人间点点灯火。
韩枫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映在了那破柴扉上，他抬起右手，影子也抬起右手。
仿佛它要推门而入。
他们来了。
这么多年，魂殿还是来了。
魂殿也是任性地很，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学了焚决的人，虽然只学了前几章，但他们就是认定他的脑子里有焚决的全套。
晚风寒凉，韩枫裹了一下自己的小破袍子，笑了笑。
如蝇逐臭，穷追不舍。
他走出了小巷，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的，月光伶仃。
黑黑白白的梦，全都来了。
他展开了他龟缩了那么多年的斗气之翼，向前疾步而行，两侧长长的街向他的身后收去，他猛地一蹬地，凌空而起。
久违了。
他默默地俯视着沉睡的都市，楼阁轩宇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天边，像海面一样，沉睡的大海。
那是一种充满烟火气息的空旷寂寥。
他像一只麻雀，带着久未梳理的灰扑扑的羽毛，选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头落下。
他结印，借灵魂之力托梦给黑角域大势力大名流们。
他以自己的所有家产为赏，他相信重赏之下，还是有亡命之徒趋之若鹜的。
不过他们估计会吓了一跳吧，突然就冒出来个六品炼药师，韩枫仰面躺下，直视瑰丽的星空，不过好像也不算是全部的财产，我桌底下那一箱闲书原稿谁都不送，可惜了哎呀，还有一部没有写完。还有省吃俭用东拼西凑出来买的一套好笔，全被小师弟折了。
啧啧啧，狗头豪笔兄，你原来是比我先行一步了啊。
他一边吹着漏气的口哨，一边给自己布置了一个闭关的阵。
他坐入阵中，盘腿修行。
双火小师弟呀，这盘棋，师兄送你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