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place for YANCHEN famdom
by 三山归来客
56
独立小桥
冥洲城，冥洲城，岁岁年年哀鸿声，百丈魂幡城门画，万里孤魂入冥城。
执笔人行墨至此，将小狼毫暂搁一旁，案上是一副竹月图。
有一个裹在大黑袍中的下人进屋通报，执笔者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事情可都打探清楚了？”
黑袍侍卫回道:“大人，悉皆明了。”
执笔人笑了笑:“道来听听。”
“二次潜游入我殿的那个人确实是药尘的徒弟，名叫萧炎，昨日在沧海城出现踪迹，现今在赴丹塔之会，这是他的详细案卷，请大人过目。”
“嗯……”执笔人双指点了点，卷轴飞来，压在竹月明亮如水处。
他接着问:“他那个兄弟呢？最近可有活动？”
侍卫回答:“您是指风闲？风闲最近并无动作，只是在临近星陨结界的沧海城里设宴宴请中洲的商贾家主。”
执笔人轻轻笑了笑:“这风闲看似糊涂，药尘下落未明这么多年，他从未主动寻找过药尘，真是一块收敛气息的好饵料啊，光凭这一点便不能小觑，你说萧炎也是从沧海城出发的？”
“正是……慕骨大人，您是说这其中可有什么……关联之处?”
“哈哈哈，萧炎行踪到了中洲便突然消失，然后便是在星陨出现，这个小子倒有些手段能甩掉我魂殿的眼睛，萧炎知道药尊者在我冥洲城，风闲如何不知？风闲这等聪明人数十年装死不动，一是因为忌惮我魂殿，二是因为不知向何处救人，如今知道了药尘的所在，却还是这般这按兵不动，是胆小如鼠？还是秣兵历马？”
侍卫:“大人英明！那……这宴请之举？”
慕骨笑了笑:“商贾巨擘，生财有道啊。”
侍卫疑惑:“生财有道？可是那风闲是有名的千金散尽，这是为了前来攻城筹集资金？”
慕骨啧啧而叹:“你呀，干事勤快利落，脑子却不甚精明，不可教不可教也，来帮我利落地把这竹月图裱起来给我，我就这会儿功夫又开始思念药尊者了，我且去将画带去，邀他指正一二。”
慕骨身形极其瘦高，却无干瘪之意，他走到药尘的囚殿之时，药尘正躺在那块大石头上睡觉。
慕骨穿过囚笼，坐在他的石头边。魂氏的囚魂殿与锁魂笼自是有它们的特别之处，对常人入殿最多只是阴冷入骨，锁魂笼也是如同黑雾一般摸不着，甚至可以穿梭如无物。但对于离体之魂，入锁魂殿一步，则立刻如山海倾倒魂飞魄散，唯有在那囚笼中才能勉强承受那山海之压，当然，即使有在狱中想自尽的念头，也是不能通过自己走出笼子实现，这常人穿梭如常的，对魂魄却如铜墙铁壁，更何况身上还有沉重的黑色铁链，哪能行动自如？
慕骨缓缓俯下身，轻轻地在药尘耳边说:“药尊者真乃一圣人也，如此绝境，受炙火焚脉之刑，却依旧能酣然入睡，慕某佩服佩服。”
药尘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慕兄倒是不遗余力地抬举药某，在这种狼虎穴让我如何安睡？只不过是药某见了慕兄的脸实在心烦，想装聋作哑，但慕兄不许呀。”
“药尊者见我生厌，我却挂念尊者地紧呢，”慕骨将手中的竹月图展开，“请尊者来评评？”
药尘歪着头看了一眼，道:“你是不是教过我枫儿乱涂乱画？”
“画山不山，绘水非水，涂物不入景，作人没有魂。乱涂乱画，这四个字好生贴切，药兄对自己徒弟的评语向来一刀封喉，佩服。”慕骨笑着说。他本身就极瘦，又常年在阴寒的冥城，双颊削瘦苍白，这一笑，确实是骇人。
“你这竹月图，描影之处虚杂乱，留白之处假大空，实在不怪我徒枫儿没有天赋学画画啊慕兄。”药尘说道。
“哈哈哈，好！药兄果然眼高于顶，我今天心情不错，韩枫已经死了，他心心念念的大美人师傅现在在我眼前，就让药兄逞逞口舌之利呗，”慕骨慢条斯理地卷起卷轴，“可怜韩枫这小子，明明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只怪心中对你贪念，倒让我们魂族便宜行事了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药尘，你果然对得住你这张好脸，怎么，徒弟在你手里，全被你勾引住了呢？那萧炎，听说也是向你百般求爱？”
药尘抬起眼睛，对上慕骨的视线，药尘的双目明亮，寒意直投眼底，他说:“慕骨老儿，你意欲何为？”
慕骨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你大徒弟当时对你心存的爱慕如何你也有数，结果呢，让你肉身被毁的就是他，你那小徒弟也不遑多让，上次他那缕残魂在这里被我震碎之后便没了动静，甚至口口声声说要来救你结果转头就去丹会追名逐利去了，一点也不把你这亲传之师放在心上的作态，我慕骨自诩奸佞之士都自愧不如呀！”
药尘抿了抿嘴角，也跟着大笑起来。
慕骨问:“我在笑你一世尊者如今命在穷途，悉因至亲背叛，而慕某敢问尊者，您又在笑什么呢？”
药尘啧了两声:“笑你慕骨老儿粗浅鄙陋，竟然觉得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慕骨突然俯下身。
他那双阴翳的眼睛宛如鬼魅，他说:“原说这回要防着风闲惹是生非，本不打算去丹塔凑这个小辈的热闹，但听尊者这么一席话，在下茅塞顿开，您是对小徒弟有十万分的信心呀，这我就一定要去认识认识我这位贤侄了。”
药尘面色如霜，眼神冷地可怕。
“呦呦呦，天天拽得跟我欠了你三辈子似的药尊者，听到我要去找你小徒弟，就心疼成这个样子？你这个百般爱护的神态，真让我妒火中烧呀，这样的话，我不如取了药兄身上一样东西，到时候见了萧贤侄也好相认。”慕骨笑着说。
药尘心中苦笑，莫非这就是关心则乱，他被锁在这里终日受刑本就精疲力竭，很难招架住慕骨的狡诈狠毒，如果慕骨真的本未打算去丹塔，却从他这里看出破绽而改变主意去找萧炎，那，那，是为师害了你啊！
就在药尘心中愤恨之时，慕骨已经跨上了巨石，他右肘撑在药尘耳侧，指尖绕起一缕白发，左手从药尘的腹部游上，在胸腔附近，以手为刀，直刺入体内！
药尘原本神游在外，冷不防被穿胸一击，一声惨叫。
慕骨从他的魂体中剖出一枚洁白如玉的魂骨。
剧痛让药尘如同涸辙之鲋，他下意识地想躬起身子，四肢上的铁链却把他锁死在原地。
慕骨仔细看了看，然后赞叹道:“药兄，你这魂骨中已有圣人之气，若是肉身尚在，定是半圣之体，恭喜药兄！可惜，你不会再有走出这个囚殿的机会了。”
小炎子，小炎子……小炎子！
药尘拼着最后的意识，榨干自己最后的灵魂力，向风闲发出信息。
不过药尘这个力刚用上一小半，就被慕骨轻轻地扯断，药尘咬牙切齿，却只能任由意识坠入深渊，昏睡过去了。
慕骨仔细地把药尘四散在周围的灵魂知己收拢起来，安防回药尘的眉心内。
他拿出他的小狼毫，在药尘的额前点了一朵墨梅。
他扶住药尘的脸颊，轻轻地说:“星汉灿烂，若出其中，日月之行，若出其里。药兄，如此风姿，天下几人能比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