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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July 2020

【完结】相爷 Chapter 1

by 三山归来客

知常





京城的雪在黄昏的时候终于坠下来了,猖獗又潇洒的北风,像是裹着单衣在寒冬腊月里行不留名的侠客。那么这种人会过一个怎么样的年?瑟瑟发抖?饥肠辘辘?

药尘收回了心思,宫女已经把他引到了乾青宫外,老太医正从宫内退出来,皇帝陛下不喜内侍拥绕在他的周围,他的太监们大多围着司礼监转,倒个个像是社稷股肱。所以老太医只能自己动手帮皇上关殿门。

老太医转头看到了药尘,他连忙行礼:“药大人,皇上用过晚膳后就在等着大人了,大人快进去吧!”

药尘从雪衣貂裘里伸出手,扶在老太医的胳膊上:“岁暮天寒,玄先生要多多保重,太医院事务繁忙,但您不能累坏了身子,皇上可还指望您呢。”

玄空子连忙作揖:“相国大人才是国之重器,小老儿不值一提,倒了我一个,还有整个吃皇粮的太医院,当今陛下刚登基不久,社稷之事无巨细,都要靠您扶持呐。”

药尘把手收回广袖内,目光冷毅:“玄老先生,我等皆为臣子,自当为国是尽诚竭节,皇上乃九五之尊,对圣上必应鞠躬精粹,万不敢轻言扶持。”老太医身躯一震,道:“相国大人……”

药尘摆了摆手:“算了,左右也无旁人,不要多提了,皇上龙体还行?”

老太医摇了摇头:“皇上他……”,老太医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叹了一口气。

药尘心下明白了七八,说:“玄太医费心了,您先请回吧。”

药尘推开殿门的时候,风闲就躺在宫殿正中央的地上,光着脚,披头散发,敞着衣袍,手指按在肚皮上,口中念念有词:“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

皇帝宫里的暖气很足,药尘脱下他沾了雪的裘衣,抖了抖,往皇帝的床上一扔,说道:“陛下,你老爹终日炼丹求道不批各部的牍本奏章,你也要和他一样?”

风闲哈哈大笑:“相爷儿,您别说我,您自个儿要不是靠着一手求仙问道的炼丹术,能得到我那个清新脱俗的老爹的重用?来给相爷赐座!”

殿内空荡荡没有一个内侍,药尘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皇帝的凳子上,药尘早就对他这个“丹砂宰相”的诨号习以为常了,他只道:“陛下,老太医说你不行了,你自己想想办法。”

风闲猛然从地上翻起,他先是瞪了药尘一会,随即小皇帝眼角的肌肉就松软了下来,他天生一对大眼,加上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痼疾,脸颊削瘦,一双眼睛更是大,他眨了眨眼睛说:“寡人,就是,不行嘛。”

此言一句三叹,拖沓了一整口气,令闻者牙酸。

药尘看着小皇帝的脸,五分像先皇,五分像贤德太后,老皇帝陛下不食烟火和老皇后娘娘深宫悲怨的形象立刻五五开在了药尘的脑海里,他面色缓和了一点,对小皇帝说:“陛下……您……”

风闲哈哈狂笑了两声,走到药尘的面前,瘦长苍白的手上青筋蜿蜒,像是盘绕在京畿外的群山,听说群山下的龙脉能保得王朝千年万年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他一只手按在药尘胳膊边的案上,一只手撩开自己的衣服,药尘对上了他的眼睛,小皇帝的眼睛里跳动着烛盏的光,殿内没有摇曳不定的风,所以火光映在皇帝的眼里跳动得晦暗深沉。

药尘看了看皇帝陛下胯间绵软的龙根,风闲勾着嘴歪着头,笑得像个市井之徒,他放下衣服,抬起药尘的脸,嬉笑着说:“爱卿如此天人之姿,好比和氏璧玉完美无瑕,即便如此,寡人依旧是不行,爱卿你说,寡人该当何如呢?”

药尘神色闪了闪,眉头轻蹙着开口:“阿闲……”,风闲笑着抽开身,却不料抽岔了气,开始猛咳起来,瘦弱的身躯似乎要哏抽过去,药尘连忙上去扶着,小皇帝摆手通,道:“北面的雪灾怎么样了?”

药尘看着小皇帝的背影,拢了拢衣袖,说:“灾情不甚理想,户部上奏说有的县里已经冻死百来人了。”

风闲听了,看着他案上的琉璃灯,问道:“爱卿,你冷吗?”

药尘没有管神神叨叨的小皇帝,继续说:“云南土司和琉球国纳的岁贡,不久就要到了,还有江南织造局的盈余,加上各方税收,大约可以有八百万两给北边的省份赈灾。”

小皇帝转过身看着药尘道:“真好。”

药尘行礼:“吾皇圣明。”

风闲猛地抓住药尘的袖子:“你打算给古将军多少军饷?还是向我要第二道勒令古将军班师回朝的金牌?”

药尘被小皇帝拽得只觉得臂膀一沉,他面上不动声色:“此次北蛮人动兵为祸,究其原因,惟蛮人与我朝北省之民同受天灾之苦,陛下,雪灾是民生大患,平乱之法赈灾乃上策,如今国库亏空,万不可穷兵黩武。”

小皇帝笑了两声,他摸了摸桌子边的一个三清铃,小法器玲珑可爱,是先皇的心头所好,他说:“爱卿,寡人实乃穷二代也!”说着又开始咳了起来,一丝红血从鼻子里流出来,小皇帝满不在乎地一抹,半边脸血红。

药尘道:“天灾难料。”

皇帝又道:“开源节流节到了军备头上,你说这是不是圣明决策?”

药尘的手腕微微地抖了一下,但小皇帝没有发现,小皇帝说:“关税,盐铁关税,太宗年间每年去两淮收税,一收就是九百万,怎么?才过去两个甲子年,盐矿铁矿就都挖不出东西了?”

药尘敛眉道:“今年腊月去收税的人不懂规矩,赶着回京过年,臣正月再派人去收。”

小皇帝注视着药尘的脸,盯了好久,最后笑了,脸上的血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声音低哑而温柔地说:“爱卿,不如你做我的皇后吧,反正朕这种好男人,总是把账全全交给夫人管,多好,寡人已经开始期待爱卿的陪嫁货了呢,那该有多少呢?”

药尘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臣终是陛下的臣,臣绝无二心。”

风闲说:“啧啧啧,又开始和朕表忠诚了,寡人知道你是我老风家的好忠臣,随时准备肝胆涂地以身殉国的那种好了吧,行了,不把你收入后宫装点门楣了,收你的钱去吧,无事退朝。”

药尘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扫了扫大殿角落的一个雕着苍龙的磬磐,说:“陛下,您是该娶个皇后了。”

风闲说:“娶个屁,我老子去年秋天才死,今年过年宫里都不敢挂个红灯笼,点个彩天灯,还娶老婆,本来朝上那些老朽木就看寡人不顺眼,这时候娶老婆,他们不得骂死我?”

药尘说:“不用管他们,不娶老婆,陛下您老风家的龙脉怎么传?”

风闲终于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他笑露一口白牙:“相爷儿,您膈应我呐不是?我生什么?生个屁。”

药尘说:“您先娶着,娶了就自然就有种了。”

风闲捏着嗓子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相药尘,胆敢混淆龙种,其心歹毒,罪应当诛,查抄家产,压送天牢,秋后问斩,钦此~”

演完太监随机又演太保头头:“罪臣药某!哪里逃!快!给我拿下!”

罪臣药相爷面无表情:“陛下,少看一些民间的破烂闲书。”

风闲自觉表演精彩绝伦却演给了瞎子,顿感无趣,挥手道:“滚吧滚吧。”

药尘拜退。

殿外又是冰天雪地,药尘站在殿外,上下无声,他突然感到一阵清寒。

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古将军府的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古元将军如今人在关在,来皇宫里给皇帝拜年的,只有他的女儿古熏儿。药尘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这个将军府上的千金了,几年前她还是个半大的小丫头,穿着劲装,御着一匹小白马,弯弓骑射,漆黑如瀑的头发扎得老高,但鬓角不小心落下的一小卷柔软的发让当年的药尘觉得这个小姑娘怪可爱的。

现在也挺可爱的,虽然穿着正经的朝服,腰间还挂着一枚精巧的鎏金檀木弓,半个巴掌大小,明亮的宫灯之下,似有赤金的火焰流转,药尘知道这是她父亲亲手给她雕的,算是护身符,她一直带着。小姑娘不要瞪着我就更好了,药尘想道,他微微笑一笑:“古家贤世侄女,过年好呀。”

熏儿咬了咬下唇,目有愠色,侧开身不受这位单方面世叔伯的礼,道:“药大人神通广大,我经受不住。”

药尘看着这个小姑娘像是个炸了毛的猫一样,忍不住逗两句:“如今姑娘出落得淑窕了,”又想到方才在殿中同皇帝陛下的饶舌,随口道:“不知令尊有没有给你寻个人家。”

古熏儿一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一时怒从中来,抬起眼睛,漂亮的杏花眼里仿佛有着北疆的金戈铁马与大雪皑皑,她吼道:“国之危难,丞相何来闲心关心我古家的闲事?北疆蛮族来犯,本应当诛尽宵小,将此等犯我国土蔑我国威的蛮夷驱除出去!你,你,你还克扣军饷!药大人这等行为,无异于奸佞小人!”

药尘暗暗笑道,老人家就该服服老,果然不应该和小辈打闹。

这是殿门内又传出皇帝陛下幽幽的声音:“谁在寡人的殿前污蔑我大风朝的精贯白日,竭诚尽节之良臣?”

咚!

小皇帝敲响了先皇留在乾青宫中做天问之用的法器。

青铜的声音沉闷低徊而振聋发聩。

药尘抬头看了看天。

今夜,风雪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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