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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July 2020

【完结】相爷 Chapter 2

by 三山归来客

公全





药万归在药府待了三十年了,是看着药尘长大的,知道药尘从少爷年纪的时候就天生体寒,冬天尤其怕冷。今夜药尘回府之后,老管家照例奉上了一碗姜汤,药尘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凉,他径直走进了书阁,老管家还以为他深夜回来会直接就寝,暖炉只暖了厢房。

药尘推开书阁的门的时候,森冷的穿堂风扑面而来,吹乱了药尘的头发,他觉得额前冰凉。

屋内没有光,药尘站在门口,仿佛眼前一片漆黑,良久,药尘偏过头,嘴唇有点颤抖,对药万归说:“叔,给我点盏灯吧。”

药万归进屋把灯都点上了之后,药尘坐到案前喝掉了那碗热乎的姜汤,冰冷的手乍碰热碗,被暖得有些不听使唤,碗不是平稳地被搁下的,碗底还在檀木桌上晃了两圈,他问道:“萧炎今年还没来过吗?”

药万归说:“相爷您别急,老朽遣人去拜谒过萧翰林了,说是,明日就过来,相爷,天很晚了,您今儿早些歇息吧!”

药尘点点头,他在书案上众多的文书中突然看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信件,乍一看是宣纸,但摸上去,却是更加柔韧厚实的触觉,像是经过锻造的小牛皮,药尘不动声色,他闭目捏了捏鼻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今年年前去两淮和江宁收税的我知道一个惹事生非的韩枫,他还带了谁去?”

药万归说:“回侯爷,我们这边,同韩大人一道去的,是慕骨和蝎毕岩。”

药尘不知道北蛮人的书信是怎么直接到他的府上的,这个事说大很大,说小很小,万一只是可汗问候他今天吃没吃饭呢,他得谨慎处理。

药尘说:“是这两个废物,怪不得韩枫如此失控,他们压不住韩枫,这些人已经不能用了,换个人,再去那个污水泥潭子里掏些银子出来,对了,今天我这里的文书,还都是从宫里送过来的吗?”

“对头,大概是未时,司礼监的公公送来的。”药万归回答道。

药尘眉头慢慢地皱了皱,宫里?这帮鞑子真是无所不能,他心下有了数,便说道:“明天让萧战去大理寺领职,立刻动身去江南……”

他随即改口:“不,不是萧战,让海波东去,把韩枫给我看好了!到江南再收一次,将慕、蝎二人以行事不力为名,弹劾掉,内阁签发个查抄二人的票拟。正月里必须要从那几个肥差窝里洗出银子,不然他就去死吧。”

药万归连忙帮药尘记下,药尘继续问:“现在江南那边当差的,是什么人?”

药万归说:“是葛叶葛大人和云棱云大人。”

药尘眯了眯眼睛:“呵,轻松自在的应声虫啊,是云山的人,这两年云阁老有点惬意爽快啊。”

京官难当,云山兜兜转转大江南北做了好多年巡抚,去年终于挤进了内阁,风光正盛。

药尘说:“早就说云山不堪大用,把云山废了吧,让大理寺直接拿人,然后扶正他们那一党的,云韵,让她进内阁。”

药万归有些担心:“相爷,这云山直接做掉,那……陛下那边?”

药尘摇了摇头,揉着眉心道:“不用担心,江南那边出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总要有人为此负责,云岚一派最近几年没有少从我们这而得到好处,舍弃一个废物云山保住内阁的位置,我们对他们是大恩。”

药尘吐了一口气,但并未成功把心中的烦闷抒出,朝中他尚且能稳住,但是放眼望去,只有无尽无情无形的苍穹可以笼盖四野,他鞭长莫及。

药尘凝视着一桌子的劳形之案牍,这之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不容小觑的所谓九州之大事呢。

药尘让药万归帮他生起暖炉带好门去休息。

簌簌的落雪声也被隔离在了窗门外,屋子里安静地有些朦胧,各个衙门明日就要开始放正月的年假了。

王朝上下,这般庞然大物,也仿佛困倦已久,终于到了入睡的时刻,在年关迫不及待地停止了运转。

年年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惜,京城的雪从未缺席,而太平盛世对于现在的风朝已然镜花水月罢了。药尘明白今年很多人都没有办法酒饱饭足地辞旧迎新。天灾之下赋税不曾减轻,兵部很是缺人缺钱,甚至朝堂的官员,有接近半数还被欠着俸禄皇粮。

药尘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清流之党要拍案而起铲除异己杀人灭口的动机吧,毕竟快要到饥寒交迫的边缘了。

十万官僚。

药尘将那封北蛮人的信拆了开来。

信很短,不是写给内阁的公文,是写给首辅药尘的,和中原官场挥之不去的冗余文风、嘘寒问暖的惺惺作态截然不同,言简意赅,要钱。

给钱,退兵。

药尘一挑眉,这帮蛮子倒是明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大风朝里没有钱,有钱的是国相爷,是吗?

药尘将信拍在了桌子上,冷笑了一下,这个信是从司礼监来的,那帮公公里,到底混入了什么货色。

以为这一手买通退兵之法算是大功绩吗?

他要查清楚。

药尘想起身立刻回宫,面见圣上,但是想到了那个古家小姑娘,他顿了顿身子。风闲陛下这个人药尘摸不透,他的喜怒哀乐紊乱得像个神经病,就没听说哪朝皇帝腊月二十八开始每天晚上接待从一品及以上官员登门拜年的。

所以他也不晓得这个太医院首席玄老先生确诊有病的皇帝陛下,万一心血来潮会把古家小姑娘留到几时。

药尘确实有点不愿碰见她。

他从堆满桌子的文书中抽了一本打开,想着明天一早再进宫吧。

风闲的兴致很高。因公务在身而人不在京的官可以家属代劳进宫给皇帝拜年,也可以上表说明一番便撇下皇帝不来了,古将军是个大忙人,本以为不能见到,没想来了古薰儿,她官位挂了个小闲职,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她古家满门忠烈的风范了。

虽然大过年说人家祖上死绝有点冒犯,风闲连忙又在心里慰问了一下老古将军们,身为皇帝陛下就是要这么宅心仁厚懂礼貌。

风闲没有像见药尘那样随意疯癫了,毕竟药尘几乎天天见,公事又多,他进门半个新春的吉利话都没有,风闲也不和他计较。

在薰儿进殿前,风闲甚至还躲到了他那个荒唐老爹建在殿中作修行之用的小法坛上,法坛的八面伸出龙角,皆垂挂着金色的帷幔。

古薰儿推开殿门的时候,看到了皇帝陛下端坐在半人高的小法坛中,冷风吹动帝王家尊贵的纱帐,皇帝的身形影影绰绰。

风闲在皇太子时期见过这帮权臣家的贵胄子弟,准确说是暗中观察过,所以这对于薰儿来说,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见到这位登基不久的年轻帝王。

她原本不紧张的,但是被那个泛着月光一样的金纱一晃眼,加之面圣必然的叩拜礼,她的心狂跳起来。

皇帝说:“爱卿平身吧。”

周遭的一切都在水到渠成地描述着天子威仪不容侵犯。

她想,可是你的国家,北域的千里疆土,正在被蛮夷践踏啊陛下。

古薰儿抬起头,直视着上位的男人,她说道:“圣上,我有一言。”

风闲抬抬手:“朕叫你们来,给你们发些年货,本来就是个朝堂上下和睦一家的意思,家国齐治,无论家事国事,但说无妨。”

薰儿说:“陛下圣明,臣恳请陛下,撤掉药尘药阁老,内阁之席位。”

风闲隔着金纱,看着这位一言出而锋芒毕露的小臣子,他突然觉得他老爹喜欢求仙问道似乎也不是什么俗不可耐的事情了。万丈红尘事,归吾身外流,风闲盘了腿,端端正正地坐好,然后问道:“爱卿,何出此言?即使是对阁老的弹劾,也是要走程序的,为何今夜直接说到朕的耳边了?”

薰儿拜言:“陛下恕罪,臣等联合御史台之众,往都察院、按察使司上了无数道书,皆是控诉药阁老及其党羽行事有违大风官例,但即使是都察院,都没能使这些文书上达圣听,可见药阁老控制下的内阁,权势之滔天,陛下不可不严查!”

风闲眉头舒展开来,他在笑,却笑得无比冷硬,似乎有些刻薄的意味,他说:“朕的内阁,依朕看来,虽有瑕疵,但仍井井有条,如果贬了药阁老,如今内内外外缓缓急急之事,谁来接手?无异于断朕之双臂啊。”

薰儿深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说:“天下苦药党久已,去年至今查办的贪污案有十一,药党独占其九,而这也只是冰山一角!可见国库空虚不外乎其他,只因污吏硕鼠监守自盗,在位不做父母官,而尽搜刮民膏之恶事。除民害,必然要清扫药党,大风朝人才济济,陛下仁厚,惜才爱才,但自古便有要离断腕,关公刮骨!”

风闲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是什么真龙之爪,其实和天下所有凡夫俗子的都是一个样,能抓住什么东西呢,他闭上眼睛,笑道:“爱卿起来说话,你可知清官与能臣之间,是云泥之别啊。”

薰儿并不起来,诚恳地说道:“风朝以治国策论选拔人才,即便治国之道上诸多顽疾沉疴,总应有对症之药,百家所长,必然强过一家之说。”

风闲闻言嗤笑一声,缓缓说道:“考四书五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天下举子有多少能堪大用?有多少是做着一朝登入天子堂的美梦一直考到白首佝偻?这些人可以入眼?还有,你们的那个清党,在我看来,不过也是个党派而已,里面有多少言官谏官,以死上书骂权臣,真是为了我朝堂搏命,还是为了给自己搏个清名,方便行沽名钓誉之事?”

天子一番话语说得平缓,入了古薰的耳朵,却仿佛雷鸣,她悄悄地按住胸口,坚定地按下鼓噪的心跳,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抖,但她稳住了后继续说道:“官场不过是个名利泥潭,药党为利,我们即使是争名,也是为国为民的清名,和搜刮民财之流高下立判。”

满门忠烈啊,风闲陛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风闲将帘子角压紧实了,大有断然不给小忠烈看着脸之势,他感慨道:“鸟为食亡嘛,你们清党最近反扑这么厉害,还不是因为没有钱了,这种为了一口饭吃,就万箭齐发对准自己同僚甚至上司的人,朕可以保证,得权得势之后,也会有很多个李尘王尘张尘牧尘。而这些乌合之众,有几个能像药阁老一样为朕的王朝遮风挡雨呢?”

薰儿回答说:“陛下就这么爱惜药阁老?”

皇帝陛下笑了:“那你呢,这么针对朕的药爱卿,是于公于私?”

天子阶下的女人不卑不亢地给出了回答,她的回答倒确实有点出乎风闲的意料:“公义之道使我不与药党同流合污,私心之情使我今晚面见圣上,不惜触怒龙颜,劝谏陛下处置奸臣。如有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

风闲手持定印,依旧是盘坐在老皇帝的法坛上,他幽幽地说:“私心保住你爹吗?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这私心之言,同你所谓公义而不屑一顾的奸臣相较,不同样是在一家之言蒙蔽圣听么?”

薰儿的鬓边落下了一缕发,轻轻柔柔地垂在耳畔。

天子说:“一道回朝的金印不足以让古将军退兵吗?”

薰儿终于面露骇然之色,她漂亮的眼眸里有震惊之意,她嘴唇张了张,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陛下您是在怀疑家父,兵权在握,不受控制割据北方……”

她愤怒地吼道:“吾皇!你清醒一点!国土被蹂躏!生灵被涂炭的是我们大风朝啊!外族来犯!怎么能退!替你守边疆,掉脑袋的将士都白死了吗!”

她看不清帷幕之后的皇帝,那个人影一动也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她倔强地跪着,愤怒而悲伤。

过了很久,皇帝陛下轻轻地说道:“九州这么大,朕很无力啊。”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风闲在感慨什么。

风闲说:“为什么不能退?”

她突然腰背一软跌在地上。

但她又一次硬挺挺地支撑起身子:“陛下这是要收缩国土了吗?”

风闲不再言语。

古薰儿站了起来。

她的语气冷得像块铁:“陛下违背天义舍弃北部二省的千万子民,要白白酿成无数屠城惨状么?”

“我古家绝不退让!”

风闲心中一动,好了,就是你了。

阿尘,朕明天就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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