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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July 2020

【完结】相爷 Chapter 3

by 三山归来客

道久





拍门声响起,萧炎放下手中厚厚一本对联大全,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女人披着一身冰蓝色的袄,站在雪地里,像个行走的冰棍,她笑嘻嘻地对萧炎说:“萧小兄弟,我有一事相求。”

萧炎搓搓手,想请她进来,一边开口道:“若琳是你呀,这么晚了什么事情呀?”

若琳却拉住了萧炎往外走,她声音清脆:“跟我来!”

若琳是京中富商的女儿,落户萧炎小先生的隔壁,她拉着萧炎就往她家里去了。

她眨着眼睛说:“苏老爷子说我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赢他一局棋,要是赢了,那个老饕要把他研究整理了半辈子的菜谱给我,我一听机会啊!小先生你帮帮我嘛~”

苏千住在隔壁的隔壁,年逾花甲,膝下无子,将若琳当孙女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苏先生是翰林院学士,当代的文坛泰山北斗,也是萧炎德高望重的上司。

不过这样萧炎就想回去继续工作了,工作时间领导说一他不二,加班的时候还要用陪孙女娱乐来压榨他的睡觉时间的领导也太凶残了吧!他想到待写的文摞起来有一寸厚便强烈地盼望爷孙俩放过他。

见他面露难色,若琳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你帮我赢!我的藏品随你挑一件!今天我还上街,淘到了好多奇珍异宝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底,好多宝贝抛售,估计那些大牛要提现过年吧。”

萧炎依旧面有难色:“这不是钱的问题……”

“两件!”

他感觉自己的腿脚就像被吸住了一样要往屋子里走,但他仍旧挺了挺千古文人的脊梁:“若琳姑娘抬爱在下了,苏老先生目达耳通神机妙算,姑娘也是冰雪聪明,姑娘都不敌苏老,在下何德何能……”

“那三件嘛!”

“苏大人在哪里!快快带我去!保证杀得他片甲不留!”

苏千摸着他的花白胡子,觑了一眼推着萧炎进来的若琳,老手一抖。

老头子此刻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他不给小若强调一下不准借刀杀人!

萧炎在他对面坐下,隔着棋盘恭敬地行礼,笑得一脸愧疚。

“我穷。”这小子指指自己。

苏千点点头,小修撰确实收入微薄。

“她有钱。”他指指小若闺女。

苏千不明白他要说啥,接了句:“然后呢?”

萧炎似乎也有点不知所云,不好意思地笑,还又行了一礼,规规整整地抱拳:“得罪了。”

苏老先生一败涂地。

若琳欢呼雀跃:“小先生!您当国手出道吧!我包装你!让你以后打一场比赛都要赚足出场费!比当个小编书的有前途多啦!”

萧炎抹了抹额头,苦笑道:“若琳姐你饶过我吧,我们翰林人生是书的人,死是书的鬼,山盟海誓忠贞不渝,手不沾墨迹睡不踏实。”

“哈哈,小先生倒是富贵不能淫啊!”若琳笑得很开心,“苏爷爷,菜谱菜谱!是我的菜谱了!”

苏千本来就宠爱这个丫头,她的喜气一冲,被小萧炎毫不留情地杀翻在当场的怄气也就散光了,他捡着棋子,嘴上犟道:“给你罢!仔细别吃胖了!”

萧炎也赶忙帮老先生分点着黑白,若琳双手叉腰,撇着嘴。

然后苏老先生从神奇的袖子里掏出了一部不厚的册子,他说:“拿去。”

若琳呆了一下:“苏爷爷,您,这,都随身带着了?”

老爷子呵了两声:“本来就是打算给你这丫头当过年礼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要被这么不留情地地怼上一局。”

若琳喜滋滋地双手捧过宝贝,然后转过身笑脸就没了,还故作十分惋惜地对萧炎道:“那我也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给这个丝毫不给爷爷留情面的小先生,我重金淘来的藏品三件?”

萧炎傻了,横竖左右不是人了吧!

若琳也从神奇的袖子里掏了掏,然后抛给他一个黑色的东西,萧炎接住,仔细一看,是个鼎状的小香炉,他无奈地笑道:“大小姐你这是?”

若琳已经醉心于书中自有珍馐美馔,不再给予小萧先生过多的注意力,摆手道:“我那里多是些女孩子家的珠宝摆件儿,字画我们向来追的不是一派儿的名家,其实你这种雅士去挑也挑不了什么满意的。”

萧俗人心想,姐姐你不明白我只想挑贵的,你手上那个大金镯子就不错。

若琳继续说:“这个小黑鼎,在展柜子里好看,买回来摆桌上就不那么华光内敛了,似乎还是个旧物件,我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嘛,就送给你好咯。”

“说好三个呢!还有没有别的厌旧货啊,即便是旧成古墓派我也开心啊!”萧炎一边积极争取再多点,一边把玩起这口古朴的小香炉来。

做成了个药鼎的形状,正面刻着“养气”,背面刻着“济人”。

若琳说:“我今天聋了,听不见。”

苏千说:“丫头呀,我和小萧说几句话。”

小聋人若琳点头,安静地告退了。

萧炎也安静地将鼎收好,他虽然不谙香道,但是他的老师兴致好的时候会焚香弄琴,他的香是真的特别,萧翰林这样的两榜进士都自觉无法用笔墨描摹那种味道,不俗不雅,不清不浊,初一闻好似凡庸寻常,却缕缕浸透出世外仙林之幽静,随着这一缕由浅而深入僻远出尘到了四下无人的境地,再一品,恰能品出独属于俗世风物的苦与甘。

他大不敬地调侃,老师您这香有名字吗?学生倒觉得像刚烧过戒疤的小和尚逛青楼,身体放下心不死。

药尘懒得骂他,只歪着头对他冷哼了一声,他那一天饮了不少酒,也没有穿着终日不脱的内阁首辅织金蟒袍,他素白衣衫散发抚琴,像个山野狂士。

萧炎还记得老师的琴音高亢而萧瑟,似琼楼之上独对寒风。

养浩然气,济天下人吗?

萧炎开口道:“苏老前辈……”

苏千说:“你小子可真是个人才。”

萧炎以为苏老傲娇还在因为棋局跟他抹面子抹不开面子,于是连忙请罪:“是晚辈张狂了,苏老息怒息怒啊。”

苏千哼道:“被丫头两句话收买啦?受贿的苗头不正屁股歪,这件事总是要跟你算账的!”然后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老朽看得出你的过人之处,早晚要去领个一官半职从此踏入官场那个臭泥潭,你想在翰林院这个不争之地待久一点,小翰林还容不下你这尊佛呢,毕竟你的师座是那位,你是他亲自点上来登科的士子。”

萧炎说:“苏老先生教导过我为人臣,要内足使以一民,外足使以距难,民亲之,士信之,上忠尊君,下爱百姓,政令教化,刑下如影,应卒遇变,齐给如响,推类接誉,以待无方。晚辈铭记在心,时时勉励。”

苏千摸着七寸花白美髯:“你别说教导,老朽想抢你过来做弟子哪里抢得动?问题还是在这里,你的老师自始至终就一个,乃当朝百官之首,药尘药阁老,所以你一出仕,便会被打上浓浓的标记啊。”

“药党吗?”萧炎苦笑道:“药阁老对我有提携之恩,我……”

虽然身在翰林,他不可能对朝中事丁点不知,他明白现在怨恨药党的人比惧怕药党的人还多。

“所以弟子没得盼了,小萧你要不要考虑过来给我当孙子?”苏先生笑眯眯。

“……这,您得,去问我爹。”萧炎无奈。

“喔!”老头儿一拍脑袋瓜,“想起来了,萧战也是被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升上来的。”

萧炎的父亲,原本是一介县丞,因为儿子受到当朝首辅的青睐,并收入门下做为弟子,父亲也被一道启用,入京拜为从五品少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药党在为接班人安插亲信铺平道路。

老翰林大学士一辈子不淌浑水,明哲保身,对于一切党派都是敬而远之,就连声势浩大的清流之党,即便清流里面他的弟子也不算少数,他也从不像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为后辈们开任何方便之门,甚至都很少往来,当然是更不可能收下两个药党的儿孙的。

“你觉得,药大人怎么样?”老头子突然问道,他有点好奇,萧翰林是怎么看待那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的。

萧炎思索了一会,毕恭毕敬地回答:“笔翰如流未尝壅滞,文才远在晚辈之上。”

“你放屁!”文坛老泰斗忍不住口喷粗鄙之语:“你药师座的大作混在任何一本诗词文集中是何等碍眼的存在你心里没数?合着你这浓眉大眼的小子在翰林修了三年书也只光学会拍马屁啦不肖东西!”

“……有数!有数!”小萧先生慌忙躲开粗鄙老学士的举杖便打,他充分发挥年轻人的抗争精神争辩道:“晚辈想说的是,药阁老的文,放在任何年、任何榜的进士科考糊名卷中都会脱颖而出。”

萧炎何尝不明白苏先生问他的是什么,但是他不敢妄自出言评价他的老师,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从篇章才学上打打马虎。

苏先生停下挥舞拐杖的动作,缓缓地收起来他的棍棒教鞭,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说他的策论檄文?”

萧炎摸摸头,笑了笑:“对啊,毕竟治国多年了,和晚辈这种纸上谈兵的小家之说肯定不是一个档次的,堪称狠辣独到一针见血啊!”

老苏给自己了捶了捶背,老爷子的身体微晃,像个朽木做的不倒翁,他说道:“策论之道,言为上铲除积弊,为下康阜民生,且行之有效,方为良物,然而良物是裱起来给人看的。写什么,不一定做什么,做什么,不一定写什么。”

萧炎一愣。

老爷子继续说:“人是这样,党派也是这样,往大了说整个天下也不过如此。我在这朝中也待了三十多年了,看过太多啦!”

“药党的问题很大,不是他约束不住一两个手下,非得往贪官墨吏的牢狱里跳这么简单。小萧,正君道,明臣职,以求万世之安治事,从来都是天意,而现在天意动荡不堪啊。”

萧炎没有接话,他摸不清楚老前辈的天,是指皇帝,还是指天时。

前者是在痛骂皇帝昏聩无能,后者是在感慨王朝必有风波。

反正不是好话。

老爷子的语气有些落寞:“小萧啊,这天下要是出事,他药党难辞其咎,他内阁首辅难辞其咎。”

“你去看看外面雪还在下吗?”老先生用拐棍子戳了戳小后生。

萧炎回过神来,起身开了窗一望。

雪停了,阴云消散,东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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