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place for YANCHEN famdom
by 三山归来客
皇帝陛下指着月亮说:“阿尘你看,一天比一天圆了呢!”
药尘没有看那天上银钩,他轻声问陛下:“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风闲没有直接回答,他倚在栏杆上,说道:“来陪朕赏赏月嘛。”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说道:“朕想对你好一点,可是朕就和那些古往今来无数没有实权的可怜皇帝一样,俗不可耐地对你们这些染指江山社稷的贼臣恨之入骨。”
风闲走过去和药尘肩并肩,他们几乎一般高。他的手臂搭在药尘的肩膀上,就像情同手足的兄弟一样,风闲说:“朕以后嘛,会买一把三弦,去当个卖艺糊口的吧。从这里一路南下,采诗编曲,好不自在,阿尘你觉得怎么样?”
药尘垂着眼睛,缓缓说道:“你会不会把她们逼地太紧了些。”
风闲的袖子搭在药尘的胸前,龙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它们的爪子遒劲张狂,像是抓在药尘的胸膛上。
“你是指慕青鸾,还是古薰儿?”皇帝陛下仰望着月亮问道。
药尘问:“你用什么办法让那个小姑娘一定进宫?”
风闲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很简单,从她父亲的《臣论》里捡了两句编了道口谕,她会多体恤体恤君王的。”
药尘叹了口气。
风闲说:“怎么今晚光顾着叹气了?不要怪朕狠心嘛,朕的小鸾鸾即使不进宫,也无处可去,她那个亲爱的小姐姐带不走她,而且北面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风闲笑得邪魅中透着一丝活灵活现的油腻:“朕这里才是她们该来的~”
药尘懒得跟他嘻嘻哈哈,冷着脸说:“你真的还是对北面动手脚了?”
风闲快乐地嗯了一声。
药尘骂道:“你再这么搞下去,小心见不到你儿子出世,就……”
药尘没有说下去,他顿了顿,避开了风闲的视线。
疯疯癫癫的皇帝陛下眼中突然凝出一汪晶莹的泪来,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真诚,炽热,哀伤和不舍。
皇帝陛下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真情流露。
即使偶尔一不小心泄露了一丝心机,也会被他的各种造作一掩而过,他不会让任何人看透他。
他从小就明白,在这公堂之上,一旦被人看透,就会被人利用。就连甚至略压皇权一筹的内阁首辅药尘大人也不例外,皇帝陛下知道阁老想要什么,哪怕是付出全部也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所以皇帝陛下总是狠狠地,不留余地地利用着他。
风闲第一次,完整地,真切地将心中的情意剖开,表露在形色之外。
药尘烦躁地挥手:“行了行了,老子不帮你生儿子。”
风闲想,果然狼来了的传闻诚不欺我,朕难得这么真诚他居然熟视无睹!陛下抹开眼泪:“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虽然我们退场了,但你我眼前这片壮丽河山以后就是你儿子的。”
站在宫中小楼上的皇帝,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地向前一指,仿佛眼前是滚滚大江奔流去。
药尘叹了一口气,问道:“陛下,如果天意给你大风朝子嗣绵延,你依旧会同意这个计划,一路走到这个地步吗?”
风闲耸耸肩道:“让这老风家的千里江山走向坠亡的,可不是朕能不能生。”
皇帝陛下咧了咧嘴:“朕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位置上多待,甚至觉得不要儿子了,直接把烂摊子给她们继承去会更爽。”
药尘想了想说道:“那有些难。”
风闲撒泼打滚:“朕!知!道!啊……,没有个小子出来继续打个正统的幌子,一切都会变得很难搞喔,听说关东的那个雷元帅,已经不老实了?偷偷地在自己招兵买马养军队,就等逮着机会就脱离管控,割地为王?”
药尘点了点头说:“他是估计着这个冬天过去,如果北面来的逃荒者没有田地可以耕种的话,可以把这些流民收过来当兵丁,直接吸收农民起义的萌芽力量,不过暂且看不出来他还有没有直指中央这个想法。”
风闲说:“乱了乱了,全要乱了。”
药尘说道:“所以陛下不要再搞事情了好不好,最后这十个月,让臣过得轻松一些好不好?”
风闲傲娇:“不行,朕从来就是一个不行的男人!”
药尘怒道:“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当你个傀儡皇帝吗!等儿子弄出来,你该滚蛋滚蛋,要是现在被你闹腾成皇帝驾崩乱世开局了,你……”
“古元死了,安江省失守,一个时辰前加急送来的密报。”皇帝说道。
“什么?”药尘惊讶。
“其实,不是朕闹着要阁老体谅傀儡皇帝的生不如死瞎搞事情,朕之前搞的小动作,报应来得太快了!阁老刚才说‘那有些难’!朕听见了,现在就请阁老勉为其难帮帮朕吧!”
药尘好看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勉为其难?”
点头如捣蒜。
药尘说:“好,你等死吧。”说着便往栏杆上抬腿准备跳下去。
大力傀儡皇帝一步冲上前拦腰抱住把他拖了回来,猛烈哭喊道:“阁老!您现在可不能死啊阁老!”
皇帝和阁老在地上滚作一团,转体两周半。
转得目眩头晕。
药尘的长发散在地上,他闭上眼睛,问着身后的男人:“消息多久能传到京城将军府?”
风闲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颈间,他手臂用了些力气,坚硬地像铁,对于抱这个动作来说,压得太紧了些。他低声下气地说:“我最多能拖十天……”
药尘恨死了这个脑残起来不干人事的皇帝:“最少呢!”
陛下不说话了。
药尘痛苦地抱住了头。
但是他没有看到,他身后的皇帝,并没有阁老所想的那样眼中充满顽劣与逍遥,他的神色痛苦不堪, 皇帝陛下在拼命抑制,抑制某些几乎要冲破躯壳的痛苦。
他在心痛。
他悄悄地想,阿尘,就快结束了。
慕府进进出出的人更加多了起来。
小院子的一边摆放了白事的丧葬用物,另一边堆放着红事的各种贺礼。
一喜一丧,分庭抗礼。
慕府被禁军看守住了,皇帝陛下没有说不给人进进出出,但要搜查一番,甚至在门口等着送礼的人自觉排起了长队。
薰儿在天快亮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古家军的斥候长,凌影。
古家军有着超乎寻常的战力,一半归功于他们强大的情报体系,而凌影,就是情报战的顶尖人物,他本该,在前线上的。
他也和门口排队的众人一样,捧着个鸾凤和鸣的红礼包,他踩着黎明前最深重的一抹黑色,无声无息地进了门。
但是他一进屋子,就撑不住了,他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薰儿眼皮突突地跳:“凌老,您这是……”
“小姐,将军薨逝了……”凌影痛苦地说。
古薰儿以前设想过自己如果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会一时间接受不了。
她下意识地抬了头,看到了慕先生群魔乱舞的灵堂,堂上大大的“奠”字冷酷无情地压过来,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并没有呼吸不畅。
于是她绷紧身体,问道:“战况如何?”
凌影抹开老泪,说道:“安江府失守。”
她点点头,继续问:“主帅怎么死的?”
凌影说:“被蛮人暗杀了,我们之中出了个奸细,是司礼监来的那个监军。敌人知道我们主帅身亡之后,发起猛攻,我们节节败退。”
薰儿嗯了一声,渐渐找回对身体各处的掌控,她慢慢试图放松全身的肌肉,不再毫无意义地绷着,问:“过去几日了?”
“将军除夕那夜遇害,当夜北蛮军就对安江府发动奇袭,四万余铁骑兵分两路,以钳型闪击战术两日之内吞下了安江,这几乎是他们的举国之击。”
薰儿说:“我们的兵力还余几何?”
凌影说:“退兵到了安江东后侧的丰德省,因为及时收缩撤退,除了古南海佥事指挥使战亡,我们保存了八成左右的战力。”
薰儿称赞:“好。”
说罢,也不知好些什么,父亲死了,国土失守了,冰湖畔的小木屋也没了。
她问道:“古道副将军怎么说?”
凌影回答:“古道大人遵从古元将军的遗嘱,古元将军将指挥兵符留给您了。”
薰儿的目光坚毅了起来。
溃烂的世道中,古家的人依旧保持着铁血一样的纪律。
无关统治者的纪律。
古薰儿负手,在屋中站了一会,说道:“凌老等我片刻。”
她将院子里的红包白包都拆了,并合上将军府卖的钱,给了凌影,二十万两,足够养一个十万大军两月余。
古小将军下令道:“凌影,拿着这些钱,就算是累死也要在两天之内回到丰德前线。第一,派人去关东雷将军那里借五万精兵,让古道老将军把丰德的亭峤关守好!蛮族地广人稀,即使是闪战之术吃下了一个安江,他们要吞下那块地,肆意虐夺养精蓄锐再发动攻击起码需要二十天。二十天之后我会亲自去往前线,和蛮族人算账。但此间不要大意,那亭峤关一旦失守,他们会直逼中原!第二,由轻骑部首将翎泉亲自点七千我古家的精锐之师,分列衔枚疾走,乔装潜行,正月初七亥时之前,我要听到七千将士在京城西北的秉光门外集结完毕,原地休整随时侯令的消息。”
“末将听令!万死不辞!”凌老向古薰儿抱拳,双手高举过头顶。
古薰儿笔直地站立着,双目漆黑,像是深渊。
杀父之仇。
“速速去。”古薰儿抚摸着腰间巴掌大的檀木小弓,她说道:“再慢你恐怕就走不了了。”
凌影领命去了。
正月初七呀。
古薰儿望着睡在房中的慕青鸾。
她叹了一口气,鸾鸾,你暂时是不能醒来了。
天亮了。
门口送礼物的长蛇被驱散掉,薰儿和慕青鸾被暗中管控了起来。
古薰儿望着破晓时分绚烂的云霞,想道,看来朝廷里,也收到安江失守的噩耗了么?
控制我一时有什么用呢?
害怕我的复仇,那只有现在杀了我!
古薰儿坐在青鸾的床边,她俯下身去,凝视着女孩儿灵秀清丽的脸庞。
她是我的。
古薰儿低头吻了女孩儿柔软的唇瓣。
她在这一刻沉迷于柔软温热湿润的触觉,每一处触碰都让她要发疯。
爱意与仇恨在她心中撕咬。
覆灭这种羸弱不堪的王朝,只需要七千精骑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