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place for YANCHEN famdom
by 我见诸君多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第四次见面的时候情形比较惨。
两个人都比较惨。一个身体里长了棵树,还有一个严格来说不能被称作人。
药尘与岩枭面面相觑,同时说:“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两人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药尘的语气极尽惊讶,而岩枭的话语中暗含怒火。
风闲两边看了看,不得已提醒道:“杀手要追上来了!”
灵魂态的岩枭闻言皱眉,身形一闪便消失了。风闲与药尘两厢无言片刻,岩枭便重新出现,他的眉头仍未舒展,一现形便对着药尘问道:“你被逐出家族了?”
药尘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点了点头作为替代。
他对药族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岩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了看风闲,风闲立刻主动说:“我去警戒。”便走远了。
岩枭简明扼要地说:“你也看到了我这次情况不太好。时间不多,怎么回事?”
药尘只是想了片刻,过往一幕幕在他的脑中回放,却好似上辈子的事情了。自从他得知母亲的死讯,他的人生中就出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这一头是他,另一头是他永远逝去的亲人与再不得见的旧友,以及将他放弃也被他放弃的家族。
所以他只是说:“我娘死了。”他猛抽了口气,眼眶逐渐浮现出红色,“岩枭,我娘死了。”
这个被他深深封冻的事实好像终于浮出了水面。他如今的自己与过往的自己分割开来,仿佛将过去尽数随着双亲埋葬,直到岩枭出现。这是最后一个与他的过去有所联系的人,他成为一道桥梁,既让他通往过去,也让过往的悲伤通向他。
他仰起头。他的眼眶通红,但是没有泪水。他的眼泪已经流光了。
岩枭沉默着,温和地看着他,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臂。
“我可以转过去。”岩枭说。
“不用。”药尘回答,“我没事。”
岩枭看上去有点手足无措,好像一个懵懂的学生,面对一道无法独立解决的难题却又不敢询问自己的老师,显得犹疑而胆怯。
“我能做什么?”他问。
药尘看了看他,岩枭此刻看上去是半透明的,但依旧可以触摸,这说明他的灵魂强度非同一般,甚至可以凝成实体……但这不是药尘此刻所想。药尘想的是,他只知道一种可能会将一个人变成这种状态,就是死去。
岩枭也死去了。
药尘突然上前抱住他。他的力道很大,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拥抱变得像个禁锢。岩枭没有挣脱,只是伸手环抱住药尘的脊背,手掌安抚性顺着脊椎向下摩挲。
药尘突然想起从前他听许多族内的小姑娘说话本子,讲到落难的主角身边总是有那么一位红颜知己,他们会相拥在一起,像受伤的野兽般互相舔舐伤口。从此可以看出话本子与现实有多大差距,他伤痕累累时身边没有红颜知己,他孤身逃亡,只在半路遇见唯一一个同性,从前还只见过三面。
“我不可能什么都没做。”他听见岩枭喃喃道,“我一定会做点什么,至少会试一试……”
“你做了。”药尘说,“你想到了,你警告我了,你给了我玉佩,你……”
岩枭打断了他:“我给了你什么?”
“玉佩。”药尘不明所以地重复,“你不记得吗?”
他好像突然恍然觉出了他们这些对话中哪里存在点问题,这个问题也一直存在于他们先前每一次见面里,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意识到。他的心中揪紧了一下,“你……”
“我应该是没有解释过。”岩枭苦笑一声,有些困扰地按了按眉心,“要让我对你解释真的有点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我们这种情况,这种不定期的见面……事实上我是来自与你不同的时间点。这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可以告诉你在你的未来你还会见到我很多次,你会发现每次见到我,我都越来越年轻,因为你见到的那些我是现在的我的过去,是我已经经历过的,而你以前见到的我是我还没有经历过的。我们的经历是逆向的,你理解吗?”
他们已经从拥抱的姿势中脱离出来了。药尘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的思维一片混乱,完全不愿意深入理解。
“所以,如果我知道未来的我做了什么,也许我可以改变现在。”岩枭还在继续说,他的目光灼灼,“如果我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可以换一种方式,也许我可以改变整个走向,药青前辈也许就不会有事了。”
药尘的神色有些怔忡,他有一种冲动:立刻将一切都说出来,只要可以让他的母亲活下去,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那些话语在他的喉咙口翻涌,却硬生生在最后一道关卡中锁住——如果付出代价的不是他呢?
天行有常,逆之必亡。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药尘不相信这会没有代价,更不相信代价会小。
而这个代价会是岩枭的。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在心中与自己争战。
岩枭皱了皱眉。“来不及了,时间快到了。”他说,“我会弄清我在未来做了什么的,现在我必须先去做另一件事。”
药尘模糊地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要去做什么?”
岩枭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冷。
“去找药族长喝喝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