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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July 2020

【完结】重回旧日 阴卷上 Chapter 6

by 我见诸君多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如岩枭所说,在那之后他们确实又见了许多次,每一次岩枭都越加年轻。

药尘不清楚岩枭去与药丹族长喝茶的结果如何,但那之后他确实完全失去了来自族内的任何骚扰,不管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都消失了。好像药族全体得了失忆症,遗忘了有他这号人,连他在丹塔渐渐名声大噪、闯出大陆第一炼药师的名头间接打了药族的脸,族内也没有任何人来过问此事。

他们第五次见面正巧在丹塔之内。药尘向师祖告了假,与岩枭在圣丹城待了几个时辰,两人终于在信息比较对等的情况下进行了交谈。他们保持着奇异的默契,没有多问关于自己的未来,只是很随意地聊着一些自身经历。岩枭似乎大致知道一些药尘的过往,他问起孤身逃离药族的经历是不是很辛苦。

“我有一些很类似的经历。”岩枭说,“我几乎就是在各种追杀中一路走过来的……真的是很多追杀,我大概是给惯坏了,一路横冲直撞也不怎么考虑对方是不是惹得起。”

“那你应该比我辛苦一点。”药尘苦笑,“药族追杀我也不太会以真的杀死我为目的。”

“其实没有。”岩枭仔细回想了一下,竟露出了微笑,“真没有,除了某一段经历外,别的想起来……其实都不错。因为我有点不一样,我一直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不管我发了什么疯,只要不太超越底线,总有人时刻在那给我兜着的,不管在哪里我都不是孤身一人。”

药尘有点不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如今哪怕风闲与他都是见少离多:“你的红颜知己跟你形影不离啊?”

“没有。”岩枭耸了耸肩,“红颜知己是不少,但形影不离确实做不到。其实主要是我的老师,他从我离家修炼以来就一直跟着我,基本上寸步不离的那种。”

“这是老师吗?”药尘感到匪夷所思,“这是你的奶妈吧。”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岩枭的哪个笑点,他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停不下来,药尘不得不无奈地等着他平静下来。

“真的,”最后岩枭忍着笑说,“你得记住这句话。确实有点贴切。”

那段时间岩枭来得频繁,十天中能出现五六天,让药尘颇为惊奇。

“因为我一般是在虚无空间的时候容易直接跳到这儿来。”岩枭显得有些无奈,“大概空间与时间有点什么关系吧,我真不知道是怎么触发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虚空龙岛,动不动就直接被扔过来,不知道太虚古龙那帮家伙到底为什么要住在那种地方,是不是专门整我来的。”

他说着抱怨的话,笑容却很真实,药尘想就算他真被整了大约也是乐在其中的。

他看出了岩枭将在这里的时候显得很放松,仿佛可以暂时卸下一些重担,不去想自己那边的事情。那时他们已经相处几年了,药尘一直在观察,首先发现的就是岩枭其人仿佛一个不需要休整的修炼机器。他的技能很多,他会炼药术还会自创丹方斗技,但药尘看不出他对这些技能有什么感情,它们更像为他服务的工具。非要说的话,药尘会觉得修行才是他的爱好。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生活方式,根本原因出自他身上的血仇。药尘很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曾陷入一种这样的境地中,但随着岁月流逝,他断去过往,也寻找到了新的友伴;他从未忘记家仇,但他本身早已无牵无挂,以至于他渐渐可以寻到一种平和洒脱的心境。但岩枭不同,岩枭独自背负重担,除了他自己的追求外,不死不休的家族血仇占了更大部分。他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生存已是不易,更不要说能轻快地活。他无法单纯因为喜爱而去做什么事情,他的所有行为都被迫带有目的性。

但药尘无法否认的是,这种压力也成就了他。没有动心忍性,就没有他的成就。

同时药尘也猜测他身边必定有很多人,亲人、朋友、师长,他们从未离开他,所以岩枭才能有如今的品性,而没有变得孤僻冷漠。如果他真的孤身一人,药尘难以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会走上怎样极端的复仇之路。

但岩枭并不怎么在意。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是非常痛苦的。

“痛觉是可以习惯的,而且很好愈合。我皮糙肉厚,向来比较能扛事儿。”他说,“心理伤痛才是难以磨灭的。我很幸运,我没有遭遇过至亲背叛,没有亲逝友散,也没有真正见到我在意的人因我而死或者死在我面前,连家族最难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没有亲眼看见总是更好过一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似意有所指,不过药尘并不知道他在指谁。

“所以,只要我在意的人没事就够了。”岩枭总结道,“他们好我就好。”

药尘说:“他们能有你为亲为友,真是幸运。”

“我也觉得我能遇上他们很幸运。”岩枭笑起来,然后摆了摆手,“其实只是交心而已,没有什么幸运之说。我能为他们做的,他们也都能为我做。”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难得。药尘想,他这么些年来,真正拥有的、能够全心全意相信的,也不过只有一个风闲而已。

所以他看着岩枭毫无形象地大字形躺在草地上,好像陷入回忆的时候,想自己能遇见这么机缘巧合的事,大约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安排。虽然他与岩枭像两条逆向而行的溪流,只在中途偶尔交汇,无法真正参与对方的生活,但能够相遇,已然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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