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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三山归来客
62
山光潭影
玄空子对于萧炎的身份是很惊讶的。他知道他们的老朋友药尘是因为什么人落得险些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以他收的这第二个徒弟,便很有些耐人寻味。虽然他心里清楚,那老狐狸应该不至于干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事,而他的小玄衣这几十年来不再说话,做为兄长,想宰了韩枫的心思绝不亚于风闲。
玄空子看到萧炎,当然和老朋友们一样,为尚且留魂在人间的药尘高兴。但是他有多爱玄衣,就有多恨药尘的徒弟。
他承认这是先入为主的迁怒,韩枫和萧炎肯定是两个人,可是当丹塔会长玄空子在用灵魂之力审视萧炎的时候,他找到了药尘这两个徒弟之间相同的气息。
他们都毫无保留地执着于某种东西。
玄空子皱眉,药尘啊药尘,你散漫惯了无所追求的那么一个人,欲望都长到徒弟身上去了吗?
他以往心烦的时候,会偷偷去看玄衣打坐,他总能在玄衣的小禅室里得到宁静。可是现在玄衣还在休息,刚刚开场的丹会第二场比试玄衣长老未能出席,玄空子看向那个空缺的席位,想道,但愿一切顺利。
但是这可能吗,新仇旧恨的,和魂殿总是牵扯这么深。他暗自摇了摇头,无奈而疲倦。
所有前来应试的青年炼药师慢慢地走入了丹界。
萧炎微微张开手,他的身边飘起了乳白色的雾气,同行者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周围安静极了。
留下一个人,与一条路。
萧炎猜测这些无端飘来的白雾有致幻的成分,而且大抵幻觉的内容还因人而异,不然他们不会安排参赛者走散这个部分。
那多半就是映射每个人心中的孽障了。
萧炎歪了歪脑袋,他非常清楚自己心里会投射在雾中的是谁,脚下的路细细长长,向前方不可探视之处延伸去。
年轻的炼药师低着头向前走。
渐渐的,路边长出了嶙峋的黑石,散落在一旁废弃的锈蚀铁钩,雾中有游魂徘徊的影子,地面蜿蜒出了裂痕,和他们链子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他缓缓地呼吸,依旧是低着头。
突然,传来铁器铮铮之声,只见得黑漆漆的锁链破土而出,或裂空而来。苍白的天空一下子被血色与乌云所笼罩。
他身后的路断了,身前的路也断了,他仿佛站在天地间一根不知所在,不知所往的柱子上。
四方而来的铁链在他面前的空中盘旋,他们相互碰撞连结,在织一张网,或是在描绘一朵盛开的,漆黑的花。
被它们层层裹着着的最深处有一个男人,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看起来虚弱极了,洁白的长袍上全是血污,双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折着,被黑色的锁链紧紧锁住。
他的长发柔软地垂在裹着血腥与铁锈味的风中,发梢微微荡动,触及了沉默站着的大男孩的额头。
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却仿佛母亲对孩童的低语一样温柔,他说:“小炎子,抬头看看我。”
萧炎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干涩:“……我不敢。”
遍体鳞伤的男人笑了笑:“你有什么不敢的。”
萧炎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应声。
男人继续说:“你怕我死在这里,还是怕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
萧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了步,却没想一步踏空,他从孤立的高台上坠落了下来。
他看到了满天深重的血影与乌云,这,就是他内心的映射吗?不过他并没有坠落太久,他很快跌入了在背后凭空出现的黑网。
铁链们铛一声齐响,网中央的那个男人搂住了他,他的双臂的骨头全断了,这个让人留恋与安心的怀抱透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柔软。
萧炎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木呆呆的。
他轻轻地低声说道:“老师,您接不住我的。”
一阵狂风猛然刮过,周身的一切仿佛如烟尘滚滚而散。
他躺在一处有泥土与草木湿气的地方。
萧炎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丹界苍白的天空。
出来了。
萧炎刚想支起身坐起来,却猛然发觉自己的身前有一个黑袍男人蹲着,在盯着自己。
他微笑着,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可绝说不上和善,缝中透射出锐利而骇人的光,他勾着薄薄的嘴唇说道:“了不起~”
萧炎的头皮一下子都炸起来了,慕骨!
怎么会在这里!
萧炎双手反撑在地上,腿部的肌肉绷紧,运起他全部的功力,猛得向慕骨的脸上踩去。
他几乎感受不到眼前这个男人的任何存在,和上次在百草园中完全不同,面前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魂殿阴冷的臭味。
只有一个可能,慕骨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本尊降临丹界了。
不出他的所料,自己的全力一击根本不能伤到斗尊强者,甚至更糟糕,他的脚踝被慕骨轻松地握在了手中。
啧。萧炎的掌心用力,修长的手指刺入地下,触发刚才埋下的暗劲,一缕碧绿色的火从慕骨的脚边像剑客挥斩出的剑气一样,带着破风的啸声音,袭向慕骨的手腕。
慕骨只能先松开手,而萧炎没有放过这一丝的机会,一个后翻,几乎是贴着地面退出去十丈的距离。
他的额头全是冷汗,人从入口进入丹界之后,落地的位置是随机的,他不知道他身处的这片深山之中还有没有别的同行者,不过即便是有的话谁能打得过斗尊?谁愿意出手,除非傻了。
萧炎捏碎丹塔给的紧急情况信号铃,但他知道慕骨既然选择用本尊出现在丹界的方式来截杀他,甚至在他身边悠然地等他从丹界迷境之中醒过来,信号铃应该是没用了。
所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才能在慕骨的手里坚持到丹塔会方主动发现异常,而一个斗尊宰了他甚至用不了一分钟。
慕骨苍白的大手一捏便捏住了那一簇琉璃莲心火,炽热而锋利的火在他的指尖不屈地挣动,慕骨摇了摇头,只得借势一翻手腕,化去了天才斗宗少年加在异火上劲气。
他眯着眼睛欣赏着手心上如翠琉璃一般剔透的异火,感慨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说是药尘教出来的都不像,我看来反倒都像是我的徒弟,猎鹰一样追着目标,眼中都是漆黑的意志。”
萧炎绷紧了身体,直接地开口问道:“你要的是焚决吗?”
慕骨听了他的这句话,反而笑得更灿烂了:“接下来你想和我谈条件?”
“不妨谈谈,说不定我可以接受呢?”萧炎微微弯下腰,艰难地喘着气,将话尽量平稳地说出来。斗尊的威压实在是太大了,他能真切地感受慕骨的杀意,即使隔着相当的距离,也像已经割开脖领皮肤的刀刃。
“你的底线是什么,你萧炎的命,或者你和你老师的命?哈哈,不过是因为焚决你才这么大言不惭,小子,你懂么,夫万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而复命曰常,你的老师早就是个死去的人了。”慕骨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他的脸上依旧是令人不舒服的微笑,可是在某一个瞬间,那双可怕的眼中有一丝的落寞。他伸出手,却意外地感觉的空气中几乎微不可察的一些变化,山林地上的积水被异火蒸发出的某一团水气,边缘居然结出了细小的冰晶。
骨灵冷火?有趣。
萧炎面色惨白,他悄悄地在揉和三色火莲,就快成了,他咬着牙,几乎是将肺部的气颤抖着挤出来:“我的命现在,捏在了慕先生您的手里,我会,识相地把焚决与琉璃火交出来,就看慕先生愿不愿意,放过我。”
慕骨脸上的杀意一闪。萧炎瞳孔骤缩,大吼了一声,将一个尚未完全盛开的火莲花丢了出去。
慕骨凝空一指,铛铛铛铛!火莲四周出现了数道漆黑的空间裂隙,一道一道撞在火莲上,发出清脆可怖的声音。
火莲被一道一道裂隙慢慢地割裂,啃食,裂缝连接着慕骨周围方圆十里的任何一处,被啮食为无数细小碎片的火莲,在裂缝另一端的出口处发出轻飘飘一阵白光,便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如果再多十秒,莲花就可以完成,不管能炸成什么样,也不至于就这样原地被肢解。
慕骨寒声道:“我与药尘的徒弟接触的经验告诉我,你们都是这么不可教化,为我所用者,留,不为我用者。”他微微俯身,漆黑的斗气在指尖凝成一道锋利的剑,他向不远处的少年疾冲而去,狠戾而无声。
“杀。”
萧炎只觉得那带着恐怖的威压霎时间就逼到了眼前,他来不及反应,将体内三色异火团成一个大火球向身前扔去。
火球撞在慕骨身上散出滚烫的火浪,萧炎转身就跑,但是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他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护体的异火替他弹开了一些细小的铁链,慕骨见一招未成,却也不恼,抓住萧炎的肩膀顺着势向下发力,将萧炎狠狠摔在地上按死。
他看着上空狞笑着的男人,和他手中即将砍下他的头的黑色斗气,萧炎怒吼一声,他手上的纳戒在一瞬间被他融化,纳戒空间里这一路走来的全部积累,所有的天地财宝,丹药,功法斗技,包括他从薰儿哪里讨要过来一次都没有使用过的漉酒天鼎,全部被他以自杀式的融化方式,融成了精纯的能量。
他将所有的积蓄化为的能量附着在手上,一矮身子,猛一拳打向慕骨的胸腹部。
慕骨若是收势不再砍劈,他可以避过萧炎拳上不算快但确实孤注一掷的一击。但是他一目也不瞬,手腕下指,直接往萧炎的咽喉砍了过去。
萧炎微微勾了勾嘴角,似乎是自嘲了一下,身为斗尊的慕骨完全没有把他的反抗放在眼里。
不过,这也正合他的意愿!萧炎额头上的那枚骨灵火纹骤然放出刺眼白光,而萧炎打向慕骨身体的那一拳,那融合了他全部家当的这一拳并不是带有穿透的劲气,这一点等到慕骨用身体直接接下这拳的时候才发觉。这一拳以力化力,如柔云缠风,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推动他的身体。
他在力量的推动下刺向了萧炎的额头,又在一瞬间,被白色光芒毫无保留地罩住。
这才是萧炎的全力一击,慕骨手中的黑色利刃毕竟是斗气所化,萧炎用异火为锁,精纯能量为牢笼,将他锁在了原地。
白色的光芒同时带着炽热与极寒,仓促间凑出来的能量们激烈地碰撞,在一团白光之外刺出了一道道尖锥,仿佛灼烧的冰菱。
慕骨的手直到小臂都镶在白光之中,他就这样被冻在了原地,他张开薄薄的嘴唇,呼出了一口白气。
萧炎知道这一片十里的空间都被慕骨圈住了,如果要打破这个屏障,必须得摸到这个屏障的边缘,也就是说,他要在斗尊的眼皮底下跑出去十里。
他只能不顾一切的用瞬闪的身法,挤压身体里的所有斗气,爆炸式的将他们都用出来,两只手狠狠地按在丹田上,他一边狼狈不堪地逃跑着,一边榨干身体里剩下异火,佛怒火莲佛怒火莲,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异火对同为炼药师的慕骨,效用远没有对魂殿其余人那么显著,而斗尊与斗宗之间的差距依然宛若天堑。
他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却依旧没有碰到边界。
那只有一种情况了。
萧炎神色一暗。
他追了上来。